龙与玫瑰(120)

　　很快，那根粗长的蛇尾肉消鳞散，白惨惨的骨头暴露在了空气之中。

　　“啊啊啊——！”莫里斯发狂地在地面翻滚，巨大的身躯撞碎了石壁，无数石块轰隆隆砸下，眼看这片溶洞就要坍塌。

　　布洛萨在激烈的打斗中分神去看莎莎所在之处，立马看见一块人高的落石径直砸向掩埋了莎莎的石堆！

　　“不！”布洛萨当即松开对蛇尾的钳制，就要飞身上去救下莎莎。这正好漏出了破绽，莫里斯趁机甩动仅剩的蛇尾，狠狠将布洛萨拍向地面！

　　布洛萨猝不及防地摔上地面，疼得眼冒金星，一直提着的一口气当即泄了大半，好不容易聚拢的魔力也溃散了，整个人鲜血淋漓地趴伏在碎石堆里。

　　“再怎么挣扎的小老鼠，也逃不过蛇的利齿。”莫里斯见人无法动弹了，才施施然地游了过来，对布洛萨嘲笑道：“等会去了冥界，请代我转告阿卡娜：我莫里斯永生永世都会恨着她，连带我族人的份一起，堕入死亡也不会罢休。”

　　说罢，就高高举起蛇尾，要给布洛萨最后一击。

　　眼看蛇尾即将拍上布洛萨的后背，突然，一块巨大的寒冰护盾挡在两者之间，牢牢护住了底下伤痕累累的男人。

　　“什么——”莫里斯大骇，然而蛇尾的去势已经止不住了，砰地砸上了那块寒冰，传来了锥心刺骨之痛。

　　这十成十的力道却没使寒冰出现半分裂痕。

　　难道这溶洞里还有别人？能挡下他莫里斯雷霆一击的必须是法神级别的冰系魔法师！

　　莫里斯惊疑不定地想着，边左右探看边大声呼喝：“谁？！是谁！快给我滚出来！”

　　几片冰凉的雪花凭空落在了莫里斯肩头，冰得他一激灵，心中无端起了巨大的恐惧。

　　一股远古的、苍凉的巨大威压，排山倒海地缓缓来袭，他这辈子竟然从未感受过这种迫力，几乎要当场跪下拜伏。

　　“你想转告阿卡娜的话语，请亲自去说罢，不要麻烦我的布洛萨。”

　　遥远的空中传来一声极轻的叹息，又似近在眼前，空灵优雅得不可思议，让莫里斯灵魂都在颤抖。

　　他的每一滴血液都在沸腾，都在呐喊着臣服，这是对最正统的血脉的畏惧。

　　然后，他眼睁睁看着地上奄奄一息的男人身前，出现了一道雪白的虚影。

　　“我不在的万年期间，你们这些孩子真是太乱来了。你和阿卡娜的遭遇是我龙族酿下的祸事，我代替龙族郑重向你道歉。”

　　那道雪白的虚影渐渐成形，一双最纯正的灿金竖瞳透过光晕直视向莫里斯的眼睛，令后者脊背发冷无法动弹。

　　“你、你、你是……”极度的震惊令莫里斯吐不出一个完整的音节，他僵硬在原地，眼看着人影抬手，一串巨大的冰锥朝自己激射而来。

　　几声闷响过后，莫里斯庞大的身躯被冰锥牢牢钉上了石壁，血液甚至来不及流出来就被冻成了冰渣。他像感觉不到痛似的，愣愣地看着雪白人影轻启唇瓣：“但道歉归道歉，你千不该万不该，就是伤了我的布洛萨。今天送你去和阿卡娜相聚，是我对你最大的仁慈。”

　　【作者有话说】：

　　让我来看看是哪些小读者猜对了

第121章 119 阵痛

　　【概要：分娩前夕】

　　如此罕见而强大的压迫感，远胜当年那几头在蛇兽领地内肆虐的龙族，和前者相比，后者就像是正蹒跚学步的幼儿，简直不值一提。

　　莫里斯甚至来不及作出反应，心口处就蓦地一凉，生命力开始急剧从体内流失。

　　“啊……”他喉管中挤出低吟，目光始终未从不远处的虚影上移开——哪怕他的心脏已被一根巨型冰锥贯穿，他也吝于给一个眼神。他已经不在乎了。

　　洁白羽翼、银色长发、纯金色竖瞳、无可匹敌的实力……这神秘来客的身份已经昭然若揭。即使在莫里斯所处的时代这位大人早已故去，他未见得其真容，但哪一个流着龙族血脉的物种会不知道这位大人的名声呢？

　　“庞戈斯大人……”

　　莫里斯愣愣地眨了眨眼睛，试图从迅速模糊的视线中窥得庞戈斯清晰起来的面容，“真的、真的是您吗？”

　　庞戈斯收拢背后的双翼落于地面，淡漠地垂下眼睫，只凝视着地上的布洛萨，半点眼神也不给予生命正在消散的蛇兽：“是我，却也不是我。”同时伸指轻点布洛萨的身躯，为其输送魔力治愈伤口。

　　得到这个回答，若不是被钉在石壁上，莫里斯当真会匍匐在地，为这头最尊贵的始祖大人献上最虔诚的跪拜。

　　“大、大人……”莫里斯的双眼已经看不见了，仍是倔强地朝面前的虚空伸手，仿佛要努力抓住面前转瞬即逝的幻影，“莫里斯真是拥有天大的荣幸！能死在您的手下、能在死前一睹您的真容……”

　　他突然大笑出声，漆黑的双目流下血泪：“谢谢您，赞美您！即使正在杀我，也封住了我的五感让我感受不到任何痛苦！如此温柔又如此悲悯的庞戈斯大人啊，莫里斯身处这处深渊的三千年间不止一次地想象，若是您还在世，绝对不会放任蛇兽处于如此悲惨的境地，也绝对不会让我和阿卡娜遭受如此的不公！”

　　听到这最后的哀恸之声，庞戈斯终于有所动容。他叹息一声，清雅的声线模模糊糊地飘进莫里斯的耳内：“事已至此，终究是龙族做错了，莫里斯，龙族对不起你和你的种族。于你临终前，我可以助你实现心中最渴求的愿望。”

　　“我想这份愿望一定关于阿卡娜。其实三千年的漫长时光，你早已将对她的爱与恨消磨殆尽，你累了，如今想要的只是一个原谅她的契机。”他朝着莫里斯展开掌心，这不见天日的阴暗溶洞缓缓变得明亮起来，竟然飘起了小雪。雪花纷纷扬扬地落于莫里斯的肩头，旋转着包裹住他全身，并不怎么寒冷，反而暖融融的。

　　恍惚回到了母亲温暖的子宫，莫里斯就在这温馨的暖意中意识模糊下去。他在意识彻底消散的最后一刻，听到庞戈斯的声音自遥远之处传来：“去吧，阿卡娜在等你，她对你的心意始终没有变过。”

　　空中一道暖黄的微光照射上莫里斯的面颊，竟是带着满足的笑意逝去了，巨大的身躯瞬间消散成无数光点，循着微光飞扬而去。

　　大陆最后的蛇兽消失，为这场持续了三千年的悲剧画上了一个句号。

　　“同样是从死亡之国回来的我，最明白这份情意的重量了。”庞戈斯喃喃道，纤长的银色睫毛染上一片碎雪，眨眼间透出脆弱的美感。他组成身躯的虚影开始溃散，姣好的唇边缓缓溢出一丝鲜血。

　　“果然强行凝聚魂魄会遭到反噬啊。”他轻笑一声，并不怎么在意地揩去嘴角鲜血，温柔目光始终凝在布洛萨身上。虽然得到治愈，布洛萨仍是在昏迷中痛苦地皱紧了眉头，看起来十分煎熬。

　　庞戈斯看着心疼极了，想要低下身把人揽进怀中，双手却直直穿透了青年的身躯。

　　虽是意料中的结果，他颤抖着眼睫，怔愣地看着自己透明到几近消散的双手，不得不叹道卡西利亚斯之剑对他的伤害比想象中还要大。

　　“布洛萨，我只能护你至此，接下来的路还得你自己去走。”庞戈斯隔空温柔地抚摸布洛萨的脸，美丽的双眸似在注视世间最珍贵的宝物，其中不舍与爱恋的浓郁情感满得几欲溢出，“乖孩子，我等你来接我的那一天。我相信它就在不久以后。”

　　说罢，俯身轻轻在布洛萨额头落下一吻，如来时一般消失在了原地。

　　空荡荡的洞穴终于只剩下两人，不知又过了多久，被落石掩埋的石堆悉悉索索地有了动静。石头纷纷滚落下去，从中钻出了莎莎的小脑袋。

　　“唔、好痛……”她晃了晃头，试图让飞走的意识回来，跌跌撞撞地走出落石堆。

　　莎莎感觉自己昏迷了很久，浑身上下都是疼的，若不是半机械的身躯，恐怕之前那一下就能要了她的命。

　　莎莎清醒的第一件事就是寻找布洛萨，虽然不知道为什么那坏蛋已经不在了——一定是母亲赶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