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与玫瑰(122)

　　他的脸色渐渐沉了下来，血色退得一干二净。

　　尤莱克斯的蛋还能感受到其中细小灵魂的回应，庞戈斯大人的蛋却微弱得几乎不存在。

　　“不！不可以！”布洛萨嘶哑地挤出几声哀嚎，痛苦地将鼻尖抵上蛋壳，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心都要碎了。

　　这是他活到现在唯一的念想，上天为什么连这点奢望也要将它夺走！

　　布洛萨急剧地喘了几口粗气，目光突然坚定起来。他咬破手指，将溢出鲜血的指尖摁上蛋壳，飞快地念出一句咒语。

　　他要将自己仅剩的生命力、仅剩的一点本源核心通通燃烧给它，为其中的小生命重燃生命之火！

　　一直观望着这边的莎莎以为母亲生产结束了，正小心翼翼往这边挪动，见到母亲燃烧本源核心的模样吓了一大跳。“母亲，您在做什么？！”她飞扑上来，就要阻止布洛萨的自杀行为，“不可以，您会没命的！”

　　“让开！”布洛萨虚弱得无法甩开莎莎，眼里俱是面前那枚没有生命迹象的龙蛋，字字泣血：“我要救它、我要救它！”

　　“母亲……”莎莎急哭了，即使被凶也不怕，固执地要扒开布洛萨的手指：“不可以，您不能这么做！”

　　布洛萨像没有听到她说的话似的，喃喃道：“若不是兰斯抽去了我一半的魔力，我又怎么会落到这幅模样，连自己的龙蛋也保不住……”生命力的急剧消失令他的话语声越来越轻，身躯变得越来越透明，仿佛一碰就散。

　　莎莎吓傻了，耳朵却捕捉到了这句话内的关键信息。

　　父亲大人抽去了母亲大人的一半魔力？

　　莎莎愣愣地，回想到了不久以前斜塔的某个午后，她趁兰斯不在偷偷溜进了对方的实验室，在特意夹上书签的黑魔法禁术古书中看到了这样一段文字：

　　让亡灵死而复生的唯一方法，是点燃它的生命之火。

　　生命之火，须得世间最强大最纯正的炎系魔法来点燃。

　　旁边用笔批注了一小段话：或许可以以布洛萨来实验。强大的炎系魔力加刚死去不久的小女孩，一定能创造奇迹。

　　这件事给莎莎幼小的心灵中埋下了猜疑的种子。刚死去的小女孩是谁？父亲真的拿母亲做实验了吗？自己为什么没有出生时的印象？

　　再结合母亲一直对自己谈不上关爱的态度，母亲方才脱口而出的话……

　　莎莎虽然年幼，但她并不傻，很快将当年的疑云拼凑出了一个大概。

　　——难道自己就是那个牺牲了母亲而死而复生的亡灵？

　　莎莎怔愣地看着摊开的手心，第一次觉得自己体内流着的血液是如此肮脏，自己对母亲带来的伤害是如此巨大。一瞬间，她甚至觉得自己的存在就是一个耻辱，不知道母亲每次望着自己时心中是怎样一种心情？

　　但即使如此，母亲也没有苛责她，没有仇视她，顶多是冷漠一点，但冷漠之下的温柔她都看在眼里，在生死关头也能拼了命护她……

　　过去一家三口的甜蜜假象早就应该破碎了，用谎言编织的美梦维持不了长久。但她仍然感谢父亲与母亲给予她这只亡灵短暂的幸福。现在，亡灵是时候回到自己属于的地方了。

　　莎莎抹抹眼泪，倏地站起身，异常认真地对力竭的布洛萨说道：“母亲，一切莎莎都明白了，您的遭遇、不幸还有痛苦。请您不要再伤害自己，过去赋予我的力量，我现在全部都还给您。”

　　说罢，不等布洛萨反应，开始自毁式燃烧本源核心。

　　小小的身躯爆发出巨大的能量，阴暗的溶洞霎时亮如白昼。

　　【作者有话说】：

　　你们的龙蛋来了！！！！

第123章 121 醒悟

　　【概要：我承认早在一年前就爱上你了】

　　一切快得令人无法阻止，女孩既然下定了决心，就绝没有回头的可能。

　　“莎莎——”

　　布洛萨大吼一声，朝亮光中的那个小小身影扑去，哪怕双眼被刺痛得难以睁开，“你这是做什么，快住手！”

　　然而已经晚了，他用尽全力揽住的身躯脆弱得几乎一碰即碎，冰凉得令人心惊，其内的本源核心被自毁式地破坏殆尽了。

　　“母亲……”莎莎抬起头虚弱地对布洛萨笑了一笑，一双小手摸索着紧紧抱住布洛萨的手臂。汹涌的魔力瞬间填满了布洛萨枯竭的身躯，给所剩无几的本源核心重新注入活力，让那平静如死水的血脉再次沸腾了起来！

　　这嚣张恣意的炎系魔力布洛萨再熟悉不过，正是从前自体内抽走的一半力量！

　　然而他顾不上欣喜，满心满眼都是怀里的女孩儿：“为什么要这么做？这一切不是你的错，本不应由你来承担！”

　　生命力消逝得飞快，莎莎已经丧失了动作的力气。她眷念地在布洛萨重新温暖起来的怀里蹭了蹭，吐出来的声音轻若云絮：“这力量……给了莎莎也是浪费……不如还给母亲，母亲才是它们真正的主人……我已经、已经不想再看到母亲落寞的脸了……”布洛萨在山洞里生不出火焰的窘迫，她一直牢牢地记在心里。

　　她眼前一片黑暗，看不见布洛萨的脸。一滴滴温热的液体落在她的脸上，温暖了那变得冰冷的面颊。“母亲，不要哭……”她想要伸手去擦拭布洛萨面上的泪，可是机械双臂已经不听使唤了，变得冰冷又沉重。

　　与沉重的躯体相反，莎莎感觉自己的灵魂变得十分轻盈，正在逐步脱离现在的这具身体。弥留之际，过往的人生如走马灯在眼前一一滑过。

　　原来她并不叫莎莎，本名是爱尔·森德李曼，只是一户小小农场主家的女儿，有着爱她的父母与家庭，过着最平凡的生活。六岁时不幸死于一场横扫家乡的传染病，被悲痛的父母葬在了不归之森的边缘。其后被兰斯掘出带走，制作成了半人半机械的生物……

　　生前死后的所有事件在莎莎的面前铺成了画卷，让她彻底明白了自己究竟是谁。

　　但是对于生身父母，莎莎就像隔着一层水雾，印象并不真切。她只记得这一世重新拥有记忆后，陪在身边的一直是兰斯父亲，还有后来的布洛萨母亲。兰斯父亲长得极美，是她两辈子见过的最漂亮的人，虽然性格阴晴不定，总是强迫她研习黑魔法，但总归是待她不错的，从来不愁吃穿用度。布洛萨母亲接触不多，但是一个相当可靠且富安全感的男人，她超级喜欢黏着对方，哪怕得到的只是冷淡的回应她也感到非常幸福。

　　意识即将消散之际，莎莎挣扎着抓住布洛萨的手，急急恳求着对方：“请不要责怪父亲，这一切都是莎莎自愿的，和你们在一起莎莎每天都很开心！”只是没能看到父亲和母亲真正幸福地生活在一起，恐怕是她这辈子最大的遗憾了……

　　望着女孩失去焦距的紫罗兰双眸，布洛萨明知对方看不见自己，也情不自禁含泪点头：“好，我答应你。”

　　等兰斯匆匆赶到时，望见的就是他苦苦寻觅的人蜷缩在草堆中、怀里抱着什么痛苦地皱紧眉头的模样。与偌大洞穴一对比，男人的身形显得渺小而可怜，看得兰斯心里软成了一片。

　　从尤莱克斯那脱身颇费了一番功夫，心急如焚的兰斯在看到布洛萨的第一眼就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动，快步朝对方方向走：“布洛萨！”

　　草堆中的青年似乎动了动，兰斯以为对方受伤了，更加着急：“布洛萨，你们没事吧？还有莎莎——”

　　等他接近草堆，其中蜷缩的人影突然暴起，一把扼住他的喉咙将他摁在地上，速度快得来不及反应。

　　“你还有脸提莎莎？”布洛萨用了十成力道，将人狠狠按进泥土里，掐住对方的手背暴起了青筋，“她被你害死了！你这个混蛋！”他对着兰斯咆哮，伸长的两枚尖牙恨不得在兰斯脖颈上戳出两枚血洞。

　　“咳、咳咳……”兰斯被压制得喘不上气，听到这话难以置信地睁大了双眼：“你说、什么……莎莎……”

　　布洛萨高高扬起拳头，狠狠给了这个男人一拳，打得对方脸颊霎时肿起，模样十分凄惨。“她就在那边，给我睁大眼睛好好看清楚！”他拽起兰斯的衣领，像拎小鸡仔似的将人从地里拽起来，指着草堆里早已丧失生命的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