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说不能拿箭射人,又没说不能拿箭射气球。
维纳斯神色微变:“糟了。”
谢必安不解:“射气球会怎样?”
“爱情弓箭是神器,一旦开弓一定会散发爱情之力。”维纳斯罕见地露出一丝焦急,“如果没有射中固定目标,方圆五百米范围内的活物都会陷入爱情,对看到的第一个人求爱。”
爱情之箭要是射中,全部爱情之力都会聚集在一个人身上发作,使得那人发狂很长一段时间。如果没射中,那就直接成群体攻击了,爱情之力会稀释给周围所有人,让人们集体陷入短暂狂乱。
晚上的游乐场人流量很大,有那么多带孩子的夫妻,哪怕乱套几分钟,也是极度荒谬的场景。要知道金箭效果消失后记忆可不会消失,要是看见自己的爱人对其他人告白……那简直是秩序大乱。
丘比特以前射箭从来没有失手过,每次都有固定目标。奥林匹斯山上的神祇本就没节操,被乱点鸳鸯也没什么大不了,清醒过来后也知道是丘比特之箭作祟,谁也不会当真。至于稀释过后的爱情之力对神明就更是毫无影响。他第一次离开圣山,根本不知道这会对凡人造成多么严重的后果。
开弓没有回头箭,维纳斯要阻止已经来不及。
谢必安蹙眉,立刻化为凡人看不见的无常形态,衣袂轻扬,如风般迅速掠到那面固定着气球的墙壁前,在千钧一发之际,徒手接住那支爱情之箭。
金箭感应到目标,愈发兴奋,卯足了劲儿要扎入目标身体,力道重如千钧。
谢必安与金箭僵持几秒,长发散落,本就苍白的容色愈发冷冽,倏然指间一颤。他骤然松手,被箭头穿心而过。
射中目标的爱情金箭即刻消失,化为浓烈的爱情之力灌入谢必安的心房。
那感觉并不疼,只是有种灼热的、美妙的、疯狂的滋味,打从心底升起,逐渐沸腾。
怦!怦!怦!
心跳得越来越快。
谢必安闭上眼,用最后一丝冷静幻化出一抹白绫,蒙住自己的眼睛。
——至少,他要让自己看到的第一个人是范无救。
那虽有失颜面,却不有违于心。
第7章 前尘
谢必安蒙住双眼,镇定询问维纳斯:“如何解决?”
维纳斯摇头:“没办法,爱情之力已经生效,等看到第一个目标就会爆发,过一段时间效果自然消失。想一直不发作也可以,不看别人就好了,但你总不能一辈子蒙着眼睛。”
谢必安问:“金箭效果会持续多久?”
维纳斯想了想:“这要因人而异,短的话三五天,长的数年。”
简而言之,随缘。
谢必安颔首:“知道了,告辞。”说罢就听声辩位,直接离开这个人潮汹涌的游乐场,回到空无一人的公寓中。
维纳斯和丘比特目送他离去。丘比特握着弓箭的手背到身后,小声道:“我是不是闯祸了?”
维纳斯垂眸瞥他:“你也知道啊?”
丘比特更加心虚:“怎么办?我们会不会被赶出去啊?”好不容易找到一个住的地方,要是因为他惹的祸被扫地出门,那真是太糟糕了。
“那可不一定。”维纳斯望着谢必安离开的方向,意味不明道,“说不定你还帮了他们一个大忙呢。”
丘比特困惑道:“什么忙?我不是给他制造麻烦了吗?”
“两不相干的硬凑一块儿才叫麻烦。”维纳斯说,“两情相悦的叫成全。”
丘比特似懂非懂。他虽然是小爱神,但也并未体验过爱情的滋味,他还是个孩子呢。
维纳斯看他的样子就知道他没懂:“这些和你无关,你只要记住,不许射箭,这种人流密集的公共场合绝对不许!这回是有白无常救场,下回呢?你知道要害多少家庭妻离子散?再有下次,你这把弓就别想再碰了。”
“噢,我错了。”自知刚惹下麻烦的丘比特低下头,乖乖认错。
维纳斯严厉的表情软化,揉揉他的脑袋:“真乖,奖励你一根冰淇淋。”
丘比特抬起头:“你有钱吗?父亲。”
维纳斯:“……”
维纳斯:“很好,奖励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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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落公寓,201室。
范无救将亡魂引渡至黄泉,回到公寓已是半夜。
他刚站稳就被黑暗中的人影吓了一跳。只见黑漆漆的客厅里显现出一个人形轮廓,安安静静地坐在沙发上,仿佛一座雕塑。
范无救一愣,不确定地唤道:“老白?”
谢必安低低“嗯”了声,声音很轻,像在压抑着什么。
“你怎么还没回房休息,在客厅等我回来呢?”确定是老白,范无救语气明朗起来,“兄弟可真够意思的。诶,你怎么不开灯呢?”
范无救说着,走到玄关处“啪”一下把灯打开了。
整个客厅瞬间亮如白昼。
范无救这才看清谢必安现在的样子。
谢必安身着新款无常服,白衣广袖,飘逸出尘。官帽被放在一边,长长的墨发散乱披在身后,端的是魏晋风流,谪仙之姿——说谪仙倒是贬低了,他本就是名副其实的白无常仙。
一段白绫覆住他的双眼,遮住那双清冷如月的眼眸,将他衬得愈发脆弱,像块易碎的白玉,叫人恨不得捧在手心。
范无救见不得白绫这东西,那会让他想到不好的过去。缠绕在谢必安眼睛上,更是刺目。
范无救心一紧,快步走过去,攥住他的手,连珠炮似的发问:“你眼睛受伤了?今晚游乐场那边你碰到谁了?他伤着你了?该死的,就不该让你独自去查看情况!”
范无救语气里尽显懊恼。
“没事,遇到的是维纳斯。”谢必安声音一如既往的冷静,如果忽略其中那一丝颤抖的话。
范无救仍是不放心:“你把白绫摘下来让我看看,好端端的怎么会蒙住眼睛?”
谢必安道:“我是中了……”中了丘比特的爱情金箭。
但他话说至一半,又突然缄口。
谢必安细一思量。他若是现在就说明情况,之后无论做出何等逾越行径,范无救都不会当真。
可他却是想要对方当真的。
他一沉默,范无救就急了:“中了什么?中了毒么?你眼睛该不会看不见了?”
谢必安轻叹:“你帮我摘下来吧。”
范无救关心谢必安的安危,倒没闲心想那些有的没的,伸手就去解绑在谢必安脑后的结。
白绫轻轻一拉就被扯落,谢必安抬起双眸,乌墨般的眼瞳澄净如洗,映出范无救的全部身影。他眸色晦暗一瞬,湖水般平静的眼底忽然酝酿起狂风暴雨。
范无救还在仔细观察他的眼睛:“好像也没受伤,那你把眼睛蒙上是在干……唔!”
谢必安倏然跪起身,双手攀住范无救的脖颈,低头将唇吻了上去。
范无救瞳孔一缩,大脑当场死机。
窗明几净的客厅里,高大俊朗的黑T恤男人站在沙发前,沙发上的长发白衣青年跪直上身,勾着黑衣男人的脖子亲吻,画面唯美又奇异。像一对亲昵的小情侣在下班回家后亲热,这布置温馨的客厅就是他们同居的爱巢。
谢必安清雅的脸庞近在咫尺,漂亮的眼睛闭着,这样的距离几乎可以数清他长长的睫毛,又密又翘,根根分明。
皮肤是玉瓷白,唇瓣是胭脂红,此刻正被他轻轻触碰。
范无救下意识舔了舔唇瓣。
老白的唇是软的,味道是甜的。
不对,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现在到底是怎么回事?事情怎么会发展成这个样子?老白今天是受了什么刺激?
还是说受刺激的其实是他自己?他现在正陷在一个梦里,根本还没睡醒?
范无救清楚自己对谢必安的心思,从来不敢在面上表露,只敢在梦里表白心迹。可就算在梦里,他也从不敢对谢必安有任何唐突的举动。谢必安太过仙气,如高岭之花不可采摘,可远观不可亵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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