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小时候长这个模样。”戚谋瞥了一眼后,目光就只盯着床上的女人。
女人因为过度劳累而睡着了,嘴角挂着浅浅的笑,她耳边还有一副黑色耳坠。
戚谋摸了摸自己耳垂,好像是有过耳洞的,不过他不戴饰品,后来长上了。
他走进去,弯着腰,轻轻亲了亲女人的额头。
随后戚谋看向司斯,说:“真是什么都会啊?”
“不……”司斯想摆手,又怕丢了怀里的孩子,手忙脚乱,笨口笨舌,“我什么也没看,什么也没干,是自然的……我只是帮忙剪了……”
戚谋笑话了两声,伸出手。
司斯忙把手里的孩子递给戚谋。
在触碰到孩子的瞬间,周遭的一切景物和村人都消失了,只有他们九个还在这空荡荡的漆黑空间里。
至此,维持了二十五年的因果线达成。
这不只是一个人的努力。
T的男低音又响起:【因果达成,点燃红蜡烛,就可以回到二十五年后。】
第一天剩下的红蜡烛很多,不知道谁先点起了第一盏,剩下的便接连都燃了起来。
然后大家看着瞬间鬼化的戚谋,顿了顿:“……”
戏剧把烛火捧到脸前:“你这幅样子是有点,嗯,是很吓人。”
今夜戚谋的心意外地平和,不再暴躁,他只是依次在所有人手里的火前转了一圈,没伤害任何人。
回到二十五年后,要做什么呢?
戚谋想起了时间的日记,还有一部分没看完。
所有人围城一圈,烛火靠拢过来,照亮戚谋手里剩下的日记。
八方公历,六年九月。
赌徒因为身边的孩子恢复了心智。
心象很惊喜,通知她准备进行【赌徒】的代号试炼,如果成功,可以让她成为系统。
她告诉我,要把村子里的人救出去。
没错,很大胆,她要在试炼的时候杀了心象,进行一次以生命为筹码的豪赌。
然后她托我照顾那个小孩。
呵呵。
我呸!
八方公历,六年十月。
赌徒死了,死在试炼副本后。
她的确厉害,心象没有讨到好处。现在下落不明。
我又得忙了。
八方公历,七年一月。
心象活着回来了,一个小家伙救了他。
真行,被救还当爹。
他要这群人的命,还好我早有准备。
未来啊,看着很漫长。
可时间往往匆匆。
八方公历,二十五年四月。
我盼星星盼月亮,
却盼到了你出事。
小孩,真行,你怎么惹到A了?
真是不好的消息,我和空空又得多替你维持一会儿这个时空。
能源啊!宝贵的能源啊!得开多少个本才能赚回来业绩。
好吧。
我会等你回来,完成这一场因果。
八方公历,二十六年,未知时间。
小孩,你看到这行的时候,应该已经成功解决了时间的悖论。
未来将会如期而至,不论是相爱或者死亡,都是你们自己的选择。
现在你可以离开了。
当然,你要喊我一声二爹我也不介意。
我也的确担得起。
又或者,你想要完成赌徒的愿望。
解脱他们——曾被你遗忘的家人。
戚谋收好日记,一切真相大白。
他很轻地说:“原来她是代号赌徒。”
戚谋彻底想起童年的故事,他缓缓坐下,总觉得想和谁说点什么,却不知道要抓谁说。
干脆一起说。
——
妈妈很聪明,小恶童也很机灵。
在他小时候,妈妈就教他玩很多游戏,以及如何掌控规则。
有时候还会带着苦涩的笑说:“规则,还是你爸爸更懂一些。”
戚谋是被这名赌徒养到五六岁的。
他打小就知道自己和村民们不一样,别人在白天有点傻乎乎的,说话也说不利索,自己仗着聪明,经常对他们搞恶作剧,逗人玩。
但也许因为他是这里唯一的一个孩子,那些人——被抹杀过心灵的人,也都从心底里照顾他。
小戚知道,大家有时候会不太正常,脸上阴森可怖,行为扭曲可怕,但他也不在乎。
货郎叔叔经常抱他,甚至直接架在扁担里,拉着走。
有一次他被蝎蜂吸引,偷偷跑下去了,货郎叔叔哭到妈妈家门前道歉,说把你孩子弄丢了。
后来小戚悄悄从被子里爬出来,笑话了货郎叔叔一顿。
戚谋看得出来,妈妈和货郎是这里唯二两个有神智的人。
有一天他从货郎叔叔的扁担里发现一块牌子,小戚拿了起来,上面写着【交易】。
小戚还问:“这是什么?”
易叔叔说:“哎……这是……耻辱。”
是“心象”赋予他们的能力,也是对东去乡人的耻辱。
后来妈妈经常生病,小戚就去乔姨家偷柴火。
乔姨手劲很大,还会吓唬他。
不过每次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任他偷拿。
青哥长得很俊,经常在江上捕鱼。
堪称劳模,有时候一晚上都在江上睡,在黑夜里亮着一点渔火,方便小戚去偷腥。
在没有电、没有能源的村落里,这群被上天遗弃的人,只靠着一盏烛火,来度过冷或黑。
小戚也很喜欢烛火,幽幽憧憧,明明烫人,却忍不住去触碰,烫了几次也不罢休。
天黑了总是见不到路,他会玩到半夜。
直到谁家的门前亮起了火苗,他才知道那是自己家。
妈妈在喊他回家,再玩晚了,会被赌徒玩死的。
后来村民逐渐变得奇怪了,说话却利索了许多。
妈妈说,他们快要彻底不是人了,而是完完全全的“鬼魅”。
被心灵抹杀的人,只能成为世界上的游魂。
小戚听得懵懂,问妈妈:“为什么我不是?”
妈妈说:“你是东去乡最后一个有完整心灵的人。”
那天,妈妈说要去参加一个试炼,让小戚去江边玩。
如果成功了,他们所有人都可以重活一次,可以打破八方世界的桎梏,重新建立故乡。
“如果我失败了,你就随着江流远去吧,总会有人在等你的到来。”
——
戚谋动了动喉结,过了半晌才说:“想出去的可以走了。”
这是一个让谁听了都会难过的故事,但戚谋不会表现出一丝一毫的可怜,他只是给参与者们解释了真相。
谁也没动,也没走。
司斯轻轻笑:“都到了这个份上,我不想只拿个A就走啊。”戚谋也说过这句话,如今被拿来用了。
“有道理哎,不过我是对这次的事比较好奇,感觉窥破了一点八方城的秘密。”通灵啧啧说。
阎不识仰着头望夜空,眼里闪出喜悦的光,没人知道是为什么。
戚谋看了看这些人:“好吧,这次我会感谢你们。”
在二十五年后,作为“心象”统治之下的废弃品。这些人已经彻底成了鬼魅,变成了在这世上行尸走肉,被一个单独的时空圈养。
本来他们都不该活二十五年这么久,还能在这里被窥见,恐怕是时间和空间违抗“心象”的命令,偷偷救了一手,在等着戚谋回来。
确实,喊S和T一声二爸二妈也不为过。
戚谋知道,他没办法再救他们出去,也不能让他们做人,更无法重建那没去过的遥远故乡。
但他依然挺直了冰凉的背脊,连同二十五年前的那份希望,一同承担。
戚谋拍了拍手,拿起从母亲那抽出来的鬼牌,按在手里,自信地笑起来:“我要救,被我遗忘的家人们。”
他眉目张扬明亮,如聪明骄傲的亡国王子,也如捡起白骨、解放幽魂的决绝鬼王。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也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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