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就在这时,顾遇放开了他:“好了,我们回家再继续吧。”
陆沉呼吸都乱了,被他突然一噎:“……”
须臾,气极反笑:“遇遇,你可真行。”
顾遇靠回椅背,散漫地伸了个懒腰,闻言偏头,懒懒展开狡黠的神色:“我行不行,少将你不是最清楚的吗?”
陆沉说:“你过来。”
“我不过来。”顾遇心想,谁过来谁傻。
“遇遇。”陆沉堪称温和地说,“你真的不过来吗?”
顾遇:“……”
顾遇觉得自己可太难了,不怕陆少将冷脸,就怕他突然温和。顾遇自觉很涨以前的记性,乖乖凑了回去:“这不来了嘛,来了呀,干嘛突然这么阴阳怪气……”
顾遇的话顿住了。
怎料陆沉只亲了他嘴角一下,便放过了他:“好了,回家吧。”
这让顾遇无可奈何,抱住他,喟叹道:“少将你可真是……”
让虫爱不释手,怎么办才好呀。
果然陆沉是专门生来克他的,随便做点什么,都把他克得死死的。
此后不到两天,官网上考试成绩出炉,毫无悬念,陆沉顺利考入了帝国大学机甲设计学院。
为庆祝双喜临门,顾遇再度下厨洗手作羹汤。待鼓捣了好一阵出来后,他支头撑在桌上,眸色亮晶晶地望着一口吃下的陆沉。
“怎么样怎么样?”等不及陆沉咽下,顾遇便迫不及待得到答案,“这次我试过几次味道,重头来过了好几次,应该可以了吧?”
陆沉嚼完咽下,神色不变:“嗯,这次味道很好。”
顾遇怀疑:“你莫非又在诈我?”
陆沉淡淡展露笑意,敲了他脑门轻轻一记:“这回没诈你,是真的味道很好。我都没想到,这回会做这么好。”
顾遇想矜持一下,但看着陆沉又夹一口咽下舒展开的眉头,没矜持住,笑得眉眼弯弯:“这下少将你再不能嘲笑我厨艺了吧?嗯,得让胖乎乎圆滚滚它们也来尝尝,让他们老笑话我只配做西红柿炒鸡蛋。”
正从餐桌下溜过拖地的胖乎乎,被抓壮丁拖了过来,迎着顾遇夹过来的一块炖得汁味正好的土豆,面露惶恐:“嘤嘤嘤,机器虫不能吃这个,会死机的救命!”
“知道你不能吃这个。”
顾遇把筷子停在它面前:“这不让你闻个味吗?用你聪明的铁旮瘩脑袋好好分析分析,这次味道怎么样?”
胖乎乎嗅了嗅,头顶显示屏亮起一道光:“好像这次的分析,味道比以前好多了?”
又看了一眼雄虫主人的脸,胖乎乎用它聪明的铁旮瘩脑袋回过神,即刻狗腿地夸赞:“棒极了,这次简直是一闻味道,就让虫食指大动,垂涎三尺,隔壁的小孩都要馋哭啦!”
陆沉正吃着,差点被这话呛着,颇感无语地看着对面的雄虫。
顾遇却十足满意地把可怜的机器管家放下,一雪了过往被嘲笑只配做西红柿炒蛋的前耻。
逗玩了胖乎乎,他回到餐桌,一吃饭便没精打采,开始东戳西戳,懒懒散散地要么咽一口,对面陆沉都盛了第二碗,他这边半碗都还没下肚。
但每次吃饭,陆沉都给他下了硬性指标,必须吃完一碗才能下桌。顾遇抵抗不了硬性指标,便只能耍赖无限拖延时长。
陆沉瞧了他没精打采的模样,放下碗筷,边给自己盛汤边问:“下周一雄主你便要入职军部了,午饭得留在军部吃,我不在你身边,你能保证不阳奉阴违吗?”
顾遇也不确定:“能……吧。”
陆沉叹了口气:“军部可不像你想的那样,是个好玩的地方,记得你跟我保证过什么吗?”
一说这个顾遇就有劲了,嗯嗯点头,掰着指头,如数家珍:“一,保护自己,注意安全,如果有任务,执行时量力而行,绝不强出头。”
“二,有任务外出也得吃饱穿暖,照顾好自己。”
“三,与虫为善,和睦相处,少挑矛盾出风头。”
顾遇抓住他家少将的手,亲了掌心一口:“我都记住了,你放心,这三条我一定扎扎实实办妥,稳稳当当履行。”
陆沉还是忍不住担忧:“你越这样,我越觉得到时候,哪一条都不会遵守。但……”
“罢了,万事难料,若出了什么特殊情况,你量力而行便是,我也不指望那么多了。”
顾遇了解他家少将心中的顾虑,心疼地替他揉开皱起的眉心:“唉,明明是个双喜临门的好日子,怎么说得我下周就要上刑场了似的?”
“少将你要去帝国大学读书,我也担心你吃得好不好,读得顺不顺心啊,还有老师敬不敬职,同学友不友善,我想见你打通讯时,你万一在上课怎么办……”
陆沉忍不住开口打断:“我只是去读个大学,哪有你想得那么复杂……”
顾遇优雅地亲了他手背一口,笑道:“所以我也是去参加个工作而已,你也在军部待过,我现在就只是少校而已,哪有你想得那么复杂?”
陆沉哑口无言,叹息一声,无奈笑了:“说的也是。”
顾遇越看陆沉的模样越稀罕,抓着他的指尖一根根亲吻,舍不得放开。
陆沉在笑,顾遇也在笑,但他心里其实想了很多。
这几天,网上关于陆沉无法生育的议论铺天盖地,顾遇能用直接有效的“你黑我也黑”的法子堵住他们的嘴,能暂时想个入军部的方法逃过强制婚配,但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
远的不谈他是钻的帝国法律空当,运气好才忽悠了过去,近的就谈雄虫保护协会,就布莱恩那个古板死性子,绝不会轻轻松松放过他。
顾遇一直对自己是帝国唯一一只s级雄虫的事没什么实感。他前半生得过且过,浑浑噩噩,没有目标没有理想,所以怎么也好,所以也从未为自己的身份、自己的未来深思过。
但现在有了一定要厮守终生的那唯一一只虫,后来又发生了这么多事,顾遇也想了很多。
帝国给予雄虫许多雌虫不及的特权及到底,无非是因雌多雄少,种族长远的繁衍需要他们这么做罢了。雄虫的价值被固定在了繁衍这一条上,顾遇试图剥离自己这基本的价值,远没有想得那么容易。
无论是帝国法律,还是广大雌虫,都在把雄虫养作黄金笼里的金丝雀。他们怜爱金丝雀,艳羡金丝雀,臣服于金丝雀,可也理所应当地把金丝雀锁在牢笼里。
传宗接代,是借口,也是任何一个种族发展延续,理所应当的天职。
可顾遇想不通,他虫生第一次开始思考这样一个问题,族群的权益和个体的自由是否天然矛盾?
为了族群的天职,是否牺牲一只两只虫的个体自由,显得不那么重要?
甚至,族群利益被国家机器强制性、威严性实现的基础,便是以个体幸福的牺牲为代价的?
而在虫族这一族群意志下,牺牲的个体远非数量稀少的雄虫,更是数量庞大、在一雄多雌家庭里苦苦挣扎的雌虫们。
那视为爱情象征的并蒂花,花只开两朵,并蒂而生,何尝不是代表千年万年来无数雌虫们咽下血与泪,跨隔泛黄史册、古老宇宙的共鸣,是藏在那朵脆弱圣洁之花背后的心声?
这沉重一直如铁幕压在族群漫长的历史星空下,文明在发展,跨越星系扩张,那铁幕也一直延伸封锁。只是它存在得太久了,渐渐所有虫都选择忽略它的存在。
没有虫提及,因为现实如此,无计可施。
顾遇有时半夜醒来,看着身旁陆沉静静的睡颜,望向窗外皎皎月色时,也为那深夜里的突发奇想,压得难以呼吸喘不过气。
可顾遇从来无意蚍蜉撼大树,他只想在铁幕下护好自己和陆沉二虫温暖脆弱的小家。
仅仅是他这一个虫的自由,难道族群约定俗成的意志不能饶他这一个例外吗?
但偏偏,自己是一只s级的雄虫,帝国唯一一只s级的雄虫。多少双眼睛盯着自己,顾遇以前从未去想过。如果他是一只d级,甚至更低级的雄虫,那该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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