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沉,我是真心希望你能过得好好的,即便到最后,这世上只剩下你自己还爱着自己,也要为自己活得好好的。你是一个无论到哪个领域都注定优异的雌虫,家庭束缚不了你,孩子也束缚不了你,甚至雄虫也束缚不了你……”
话到这里,他自知失言,笑了笑:“我说错了,你家雄主这不还好好和你过日子吗?那世上还有什么可想不通的?”
陆沉沉默了半晌,点头,认真道:“谢谢你……兰德尔上将。”
兰德尔拍拍他的肩:“唉,不说这些了,军医院可跟我打过招呼,你这身体还得回去复查一次,医生的话可得听知道吗?”
陆沉还想说些什么,却与兰德尔沉重的视线相对,把话吞了回去。
半晌,他妥协道:“你放心,我会去的。”
*
当天下午和顾遇打过招呼后,陆沉把死活要跟着去的顾遇摁下,说自己有柳真陪着就够了,顾遇晚上还要直播,没必要这么麻烦。
顾遇无法,也就任陆沉被柳真接走,去了医院做检查。
首都星心医院。
爱尔维斯这几天都在忙着陪吴维拉赞助,筹备下一轮的音乐会,忙得着不了家。
等他好不容易筹备到资金,家里却来电话,说他雄父这几天生病进了医院。
爱尔维斯有些疲惫地靠着走廊雪白的墙面,看着病情单半晌,又闭眼捏了捏眉心。
这层楼是vip专属楼层,虫非常的少,走廊上几乎没什么虫影。
病房里,他那些兄弟们还在雄父身边如何哭诉,装出一副父慈子孝的样子。还有家里他雄父的那些雌侍雌奴们,围着雄父说他的坏话——什么忙得不着家,一心只有事业,雄父生病了都不回来看看。
光听着,爱尔维斯就觉得心累。
是他忙得连雄父生病都回不来吗?明明是他们仗着他雌父去世,便在家里只遮天,半点消息都不透露给他。
要不是实在瞒不住了,爱尔维斯估计连他雄父多久死了都不知道。
音乐会和家里的事压得他疲倦不已,生活仿佛永远一地鸡毛。爱尔维斯深深地叹了口气。他正要下楼去花园透透气,却忽然见到不远处的vip电梯里,出来了两个虫。
前面的高大雌虫坐在轮椅上,由后面的雌虫推着。
爱尔维斯一眼便认出了那是谁。
陆沉是来医院查他的腿?爱尔维斯这么猜想着,却见后面那名雌虫推着陆沉进了胸腔生殖科。
爱尔维斯睁大了眼睛。
陆沉为什么会进胸腔生殖科?他、他受伤的不是腿吗?!
第30章 暴露
检查报告还是老样子,孕育的可能性基本被判了死刑。
但为了避免对身体留下后遗症,医生还是给陆沉开了一些修复剂,每日混合着他固定的修复液喝,也不至于让家里的雄虫发现端倪。
曾经为了给予退伍的伤残军虫们更多保障和福利,陆沉投资过星际许多家医院。首都星心医院就是其一家。因此关于大股东的**,医院保证过不会透露半分。
陆沉坐着轮椅出来时,觉得柳真有些不对劲,身上一股子烟味,眼眶还有些红。
进了地下车,陆沉才认真问他:“你怎么了?”
他不问还好,本来已经调整好状态的柳真被他这么一问,眼眶又红了,顿在轮椅上,眨眨眼抬头望天:
“我只是……想不通,为什么、为什么将您这么好的虫,会遭受这种事情?为什么老天要轮到您来受这种罪?我宁愿、宁愿是我来……”
陆沉在他扶着轮椅的背上重重拍了一下,不重不淡地说:“这么大个虫了,今天哪根弦没搭对,又这么伤春悲秋了?”
柳真吸了吸鼻子,用背抹了抹眼角的泪:“我就是、就是看不顺眼,这些天将您要担任启明星杯评委的消息一出来,网上那些虫,您不知道他们怎么说的……”
他捏着里的报告单,渐渐攥紧:“他们、他们明明连将您受过什么罪都不知道!将您入伍整整十年,为整个帝国受了整整十年的伤!”
“这份报告旧伤叠新伤……您、您不能生育根本就不是那一次意外造成的结果!他们有什么资格这么说您!”
陆沉垂下淡薄的眼皮,等柳真把胸膛里那股积压的郁气都发泄出来了,才道:“说完了?悲愤完了?好,送我回家吧。”
他自己操纵轮椅从斜梯上车里,柳真忙不迭慌慌张张跟上,从另一头上车,坐上驾驶座:“将!将!您怎么这反应啊!”
陆沉低头给自己系好安全带,闻言抬眼向上一瞥:“那我该什么反应?你要我和你抱着对头痛哭吗?”
柳真被这话说得一愣,眼眶还红着。
陆沉注视着他,眼尾微眯:“柳真,你听着,这话我教过你无数遍了——无用的事不要做,懂吗?”
柳真低下头,喏喏道:“是,我知道这个道理……”
陆沉叹了口气,语气稍稍缓和:“这事早该过去了,我都想通了,你怎么还在钻牛角尖?前几天谁跟我保证的,再搭理论坛那群垃圾他就是垃圾?”
柳真也想起这茬,被他说得不好意思了,挠了挠头:“嗐,我这不是没忍住吗……下次、下次一定不会了!我向您保证,将!”
陆沉见这小孩没事了,才回过头注视前方:“行了,快开吧。”
远处车的一角,明暗交织的一线上,爱尔维斯目光幽沉地低下了头,嘴唇紧紧抿成了一条线。
他刚刚没有听错?!
陆沉……不能生育了?
雄虫知道这件事吗?
爱尔维斯神思不瞩间,通讯突然响起。他有些木然地点下,却听那头一道尖锐的声音传来,得意讽刺的意味隔着通讯的距离都藏不住,刺得出神的爱尔维斯瞬时清醒:
“哟,爱尔维斯,你这是去哪了?你雄父还在找你呢,怎么眨眼又不见了?”
话音又远了些,像是对身边的虫说话:“雄主,我就说吧,这孩子跟您养不亲,雄父生病了都不知道陪在身边寸步不离地守着,哪像我们小格拉,夜里都担心您担心地睡不着……”
爱尔维斯喉一哽,方才因震惊而麻木的头皮阵阵刺痛,几乎要被他气笑了。
他雄父身边的那名雌侍又道:“我看啊,这孩子就跟去世的雌君一样,父子间一个性格刻出来的,一天到晚觉得自己委屈极了,别的虫都欠他,像谁怎么着了他似的!”
“可也不看看他们为雄主您付出过多少!就拿过世的雌君来说吧,一辈子就生了这么一个雌子出来,还不爱跟您亲近!”
“哪像我们格拉,既是个珍贵的雄子,还这么听您的话……”
爱尔维斯几乎想摔了光脑。
这个雌虫打了通讯来,却一句话不跟自己聊,反而自顾自跟他雄父聊天,但话里话外哪一句不是像无形利刃般朝着他刺过来?
爱尔维斯深吸了一口气,不等那边再说些什么,直接挂断了通讯。
那一刻,他几乎不想回到那个病房,回去做什么?直面他满目疮痍、一地鸡毛的生活吗?
但深呼吸一口气,他不能这么做,只有孩子时的自己才这么意气用事。这样做,只会让仇者更痛快,让雄父更加疏远他。
那个雌虫打这个通讯来,就是巴不得他这么做呢。
爱尔维斯攥紧了光脑镜片,额前细碎的金发遮住了他的眼睛,曾经灿烂明亮的金发在阴影里显得黑暗阴翳。
他抬头望向车的天井出口,那里有万里无云的晴空,却照不进他的生活里来。
为什么同一片天空下,一个虫的命运会如此不同?
他的雌父一生寻医问药,试图再为他雄父生下一个孩子,生前为雌侍雌奴们白眼冷语相待,临终时仍以无法再生下一子为憾,死也不瞑目。
而有的虫,即使丧失了生育的功能,也能被那么优异的雄虫深深爱着,享受两个虫幸福自在的生活。
他抬头,透过散乱的金发注视蓝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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