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遇没什么反应。
窗外的景象飞速掠过,爱尔维斯趁前方没有障碍的空隙,转头看了白发雄虫一眼。
顾遇正一只托着腮,歪着脑袋看着他那边的窗外。或者说,是借着窗外的光,散漫地看着另一只里拿着的并蒂花枝。
他上车时便一直没放地
拿着那东西,琴箱都放在了后面的位置上。
爱尔维斯只看清了雄虫的侧脸。鼻梁挺拔,轮廓分明而疏离,眼皮下垂着,永远带着几分散漫。
并蒂花枝在他里懒懒地转了几转,阳光下澈,粉色花瓣在金色的烟尘里晕染着,与雄虫被光线描摹金边的侧脸一起,成了场可望而不可即的迷幻的梦。
爱尔维斯有一瞬真以为自己在梦里。
顾遇再次坐到了他身边,像八年前一样。
彼时他们才十岁,溜出学校想在外面混一顿饭吃,雄虫也懒洋洋地坐在他身旁。
彼时的他以为,自己将来一定会嫁给他做雌君。
“看路。”
顾遇淡淡地提醒了他一句。
他真的不想把命赌在这么不靠谱的司身上。
那一瞬,回忆悉数如梦醒般破碎散去,爱尔维斯愣了愣,视线重新移回前方道路。
“抱歉。”
爱尔维斯苦涩地笑笑:“我最近可能有些劳累过度,容易出神。”
关于“累”这件事,顾遇可太有话说了。他点点头,表示赞同:“我懂。”
他就经常容易出神,很少把注意力放在一个虫、一件事身上。
雄虫不经意的话却戳进了爱尔维斯的心坎里。他呼吸一滞,想问顾遇真的懂吗?但想了想,他知道自己现在没资格这么问他。
于是嘴里的话换了个调:“我最近不知道怎么回事,总是出神……想起我们以前的事。”
顾遇随即噤声了。
他不是怕爱尔维斯突然来个什么回忆煽情,他是心虚啊,不敢接话。
要知道,他告诉自己爱尔维斯只是个校友。但这玩意儿这语气,是普通校友说的话吗?
陆沉应该不会知道的吧?
应该吧应该吧?
在他出神心虚地想陆沉的时候,爱尔维斯已经在他耳畔,念叨起了好些往事。
原本顾遇只是一耳朵进一耳朵出,但后来爱尔维斯那深情的语调实在让他产生疑惑。
光听爱尔维斯这么说,他都觉得他们当年谈了场多么轰轰烈烈的恋爱。难道是他一个虫的记忆出现了什么偏差?那决计不可能。
顾遇懂当时的自己有多渣。
没有付出丝毫感情,也不希求得到任何感情。
他因此对爱尔维斯产生了那么丝丝同情。在金发雌虫眼里轰轰烈烈、一往情深的初恋,但在顾遇的眼里实在连点具体的什么印象都没有。
这种差别他不信爱尔维斯不清楚,但他仍拿着那些陈年旧事说来说去,不过是因为那是他仅有的回忆。
是挺让虫同情的。
但顾遇没有心。
他现在能稍稍同情一下爱尔维斯,还是因为将自己代入了成了爱尔维斯,把那个渣虫代入成了陆沉。
天啊,顾遇倒吸一口冷气,想想就太可怕了。
陆沉这么对他,他得哭死……哦不,气死。
因为陆沉,顾遇现在有了一点心,所以能稍稍同情被当年的自己辜负了的爱尔维斯。没有和陆沉交往,顾遇还不会懂当时的自己有多渣。
但顾遇的心只是在某些方面有了。真要和爱尔维斯认真掰扯,顾遇也没那个心情。说到底,他还是那个在另一些不在意的方面上,完全没有心的雄虫。
喜欢上他,挺造孽的。
顾遇想转移一下话题,但想想还得费脑子编理由,就觉得算了。反正只要他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虫。
车厢里被沉默所笼罩,爱尔维斯似乎想等他接话,但等了许久,悬浮车已经转了个弯下了区际高速,顾遇却依旧没任何话。
爱尔维斯也沉默了,抿了抿唇,俊美无瑕的脸庞有些许苍白。
国立音乐厅位于首都星心区,星河大道上。
这条街可谓帝国赫赫有名的艺心,不仅云集了国立音乐厅、国家博物馆、首都图书馆等大型艺设施在内,大街小巷还有众多小型书店、唱吧、咖啡馆。
街头熙熙攘攘,来往要么是戴着贝雷帽、背着画架的画家,要么是一架眼镜、捧着几本书的艺青年,再要么就是顾遇这种背着古典乐器的音乐虫。
摇滚乐非主流想进来?那绝对会被周围异样如实质的目光戳出去。
总而言之,星河大道就是无数艺青年的朝圣地。在这里,随便遇见一个虫都可能是某某画家、某某作家。当然知名的很少,不知名的居多。
星河大道虽然叫大道,但其实街道比起心区其他大道算窄的,原则上不允许悬浮车开进去。
爱尔维斯将车停在了外面的地下停车场,带着顾遇从一条小道上楼。一钻出来,就仿佛来到另一个世界,身置星河大道充满浪漫气息的河边。
傍着这条名为星河的小河道,古典风格的红砖建筑毗邻而建。咖啡馆露天的位子就依着这条河,间或插上几把遮阳的伞,熙熙攘攘坐满了讨论艺的虫们。
空气弥漫着咖啡的香气,桥上
站着吹萨克斯的乐。
顾遇稍稍一听,是莫德尔的欢乐调,伴着桥下淙淙的水声,节奏欢快而浪漫。
爱尔维斯又找到了点话说:“还记得吗?当初你也在这座桥上拉过小提琴。”
顾遇点头,他有印象。那是老师规定的课后作业,一天内讨得四百星币的打赏视为合格。
那时爱尔维斯找他合奏,顾遇也才刚读大一,小提琴的水平还没有越学越拉垮,他俩当天就超额完成,获得了那门课的优秀。
穿过桥上时,桥下正好有条船路过,船头坐着的虫正在拉小提琴。瞧见爱尔维斯时还热情挥,打招呼:“嘿,爱尔维斯老师!好久不见!”
爱尔维斯作为国立交响乐团的小提琴首席,在这个圈子里还挺出名的。光是一路上走来,就有不少玩乐器的艺青年向他问好。
刚下桥,迎面走过来个军虫,一身军装打扮,在这群古典风的青年尤为明显,顾遇一眼便看到了他们。
两个虫是军绿色的军装,上士职位。间那个是偏原野灰的军官制服,同色大檐帽,皮质绶带,黑色长筒皮靴,金色肩章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肩章上的军衔像是少尉,将校尉级的最低官职。看起来像是身边两个上士的长官。
周围有不少虫对他们侧目,小声议论着。个军虫身边还跟了一个与周围打扮相同的艺虫,像是他们的同伴,领着第一次来的军虫们参观。
顾遇明显注意到了他们的胸徽和帽徽,皆是两条细长柳枝拱卫间的启明星。
顾遇苍灰的眼眸动了动。
是第五军团的徽章。
全帝**队横跨全境无垠星系,数量庞大浩渺,但总共只分为五个军团。
五位军团长也因此被戏称作军部五大佬,他们并行同级,其上只受元帅制衡。
军团长会议便是军部最高级别的会议,参与者只有元帅与五位军团长,也因此被称作五方会议。做出的决议,却可以制衡帝国全境无数星系的军队。
第五军团就是陆沉统辖的军队。
陆沉从少将之位上退役很简单,但从第五军团长的位置上退下来就很复杂了。先不说交接续之冗长,就说底下陆沉的直系将官们,只服陆沉一个虫,其他虫来想管也管不了。
谁都想从陆沉里接收第五军团这个大大的肉骨头,但谁都知道,这也是个绝对不好啃下的硬骨头。
陆沉不太常跟他说这些,顾遇只对军部内部的权力倾轧隐隐有所耳闻。
权力倾轧之下,必然有徇私、**萌生。前不久陆沉平复的克斯星叛乱,虫族论坛上还讨论过叛乱的根源,是否由军部内部的**所导致。
但军部的军事审查会效率素来低下,查了这么久,叛乱根源找不出来,陆沉出事的根源也找不出来。
整个就一废物。
顾遇正没头没脑地想着,那个军虫与他擦肩而过,忽然间的军官惊了惊:“雄虫?!”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