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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羁(65)

作者:相荷明玉 时间:2023-12-11 11:44:22 标签:强强 武侠 江湖

  金贵笑道:“也有愿意的,比如贼爷爷就比较好奇。但肯定有人是不想见你。”

  这个不想见他的人是谁,已经不言而喻了。句羊静了一下,道:“那我还是不出去了。”

  金贵道:“你要闷得慌,贼爷爷找点东西给你玩,也不是不行。你平时爱干什么?”

  他平时根本闲不下来,没有爱好可言。句羊想了想,说:“这样,你帮我问问祁听鸿,我能不能看他的书?”

  其实祁听鸿不大看书,屋里只有几本应考用的东西。句羊也不是真想念书,只是想叫金贵去试探一下。金贵答应了,出外叫:“神剑!神剑!”

  句羊贴在门后,听他们两个讲话。金贵说:“神剑,里面那个人讲……”

  祁听鸿冷道:“他讲什么,不关我事吧?”

  金贵道:“他听着呢,哎呀,你不要乱说话。”祁听鸿提高声音说:“他听着才好呢!”金贵说:“他讲在里面无聊得要死了。”

  祁听鸿狐疑道:“他才不会说这种话。”金贵笑道:“他叫我问问,能不能看你的书。”

  祁听鸿说:“里面尽是四书五经,要看就看了。以后他干什么事情不要问我。”金贵说:“真的?”祁听鸿想了想,低声说:“还是问问我吧。”

  没听出来什么名堂,不过句羊已经心满意足。

  祁听鸿这些书本,中间夹了不少笺注,还有一些是往届科举考过的试题。句羊看出来几道自己讲过的题目,还有好几篇时文,也是自己抄给祁听鸿看的。这么一翻,往事历历在目。不过再往前翻一点,笔记少得多,反而书上爱画乱七八糟的东西。比如《尚书》扉页,“尚”字中间的一个“口”,就给他用墨汁涂黑了。此外还画一些先生、同窗小像,没有章法可言,纯粹是乱画。句羊不禁想,这人上课都在干什么呢?

  小半个月过去,有天房里来了一位稀客,是“百闻老人”谭学。句羊扶他上座,问:“这是谭先生罢,有何见教?”

  谭学从怀里掏出一张发黄的旧纸。铺开一看,是连题带答,一整套会试题目。

  盯着题目看了一会,谭学说:“这是四十年前,老朽会试的考题和答案。”

  句羊了然:“谭先生是想叫我看看,当年为何没取贡士,是吧?”

  谭学道:“是这样。说来可笑,四十年过去,老朽一直无法释怀,要成心魔了。”说罢就要往下拜。句羊忙把他拉住,说道:“前朝的试题我也未精研过,但古今科举总有相通之处,看看是无妨的。说得不对的地方,请先生不要见怪。”

  他把祁听鸿那套乱涂乱画的四书五经取下来,慢慢讲了半个下午。讲到末了,谭学竟然老泪纵横,长长叹了一口气。

  句羊写了张帖说:“翰林院马学士,是状元及第,如今住在鼓楼附近。谭先生若有问题同他讨教,带这张拜帖上门就是。”

  谭学千恩万谢,带着拜帖走了。翌日一早,谭学送来一张立轴的独钓寒江图,挂在房间里。近景画了雪松、雪石、雪竹,中间寒江留白,点了一叶渔船、一个钓叟。再远的地方是淡墨勾勒的云与雾。顶上行草题跋,题曰: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吾缨。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濯吾足。

  昔年屈原遭楚襄王流放,来到汨罗江边,遇到一名渔夫。渔夫问他为何来到这里。屈原说,举世皆浊我独清,众人皆醉我独醒,是以被流放。句羊心想,百闻老人送他这幅画,大概是有一些认可他的。

 

第48章 与世推移(二)

  当年,薄双在江南做劄客,赚取第一桶金后,盘了一爿店面,做的是点心生意。

  现在醉春意楼搬空,厨子遣尽,暂时却无搬迁必要。薄双在门口支个摊子,重新卖浙菜糕饼。金团、麻团、白云片、西洋饼之类。可惜京城糕饼店多,生意做不太起来。薄双每天坐在柜台摇扇子,揉面重活打发给三就黎,叫他还债,过得算清闲。

  是以祁听鸿回到楼下,看见门口围了乌泱泱一大群人,还以为是出事了。他使劲挤进去,叫道:“怎么了!”

  薄双飞快收铜板,没空抬头,只是笑道:“没事。”

  金贵道:“薄老板,你是没事,蜘蛛要累死了。”

  祁听鸿往大堂里探头一看,只见三就黎满手面粉,站在桌前和面。闻言他往面团上重重打了一拳,讥道:“那怎么办,你都不够桌子高,是帮不了忙了。”

  金贵叫道:“薄老板,蜘蛛讲他要在面里下毒!”

  薄双回头嗔道:“不要胡说,吓跑客人。”

  原来不是有人闹事,是生意红火起来了。祁听鸿兴冲冲洗了手,也要帮忙。

  卖到下午,饶是大家都会武功,仍旧和面和到满头大汗。薄双叫道:“后面不要排了,没得了,打烊了!”

  人群登时骚动起来,不满道:“排了忒久,不能再蒸一笼吗?”

  薄双笑道:“再蒸十笼也排不到,明天还卖,请早!”

  排队众人悻悻地散了。薄双拉着大家点钱,一通算盘打下来,今日入账十五两,去掉一两成本,净利十四两,比那天卖艺赚得还多。薄双一面记账,笑逐颜开。这时候门槛一响,进来一个人道:“薄老板,这么开心,今天赚多少?”

  此人长得五大三粗,络腮胡,看起来好像道上混的,其实是临街做点心的李方伯。薄双合上账本,摆摆手道:“比之前是少多啦!”

  李方伯笑道:“卖糕饼和开酒楼,到底不一样。究竟卖得多少?”薄双含糊说:“七八两罢。”李方伯道:“吓,多得很哉。”

  这李方伯同样是江南人氏,是随迁都搬来北平闯荡的。一讲起苏州口音,薄双就知道他要套近乎了。果然李方伯问:“薄小妹,所以卖的是啥东西?”

  薄双赔笑说:“点心铺子,卖的当然是点心了。”

  李方伯凑近一点,又说:“当然晓得是点心,但是这个点心,那个点心,不同的吧。小妹卖的啥点心?”

  薄双仍旧笑吟吟说:“点心都是一样的嘛。用好一点材料,大家就愿意买了哉!”

  晓得问不出名堂,李方伯脸色渐渐难看。薄双当没看见一样,道:“李叔请回罢,天也晚啦。”

  那李方伯没再缠夹,灰溜溜走了。薄双沉下脸色,说道:“以后须得提防一点,这个人。”

  祁听鸿却好奇起来,问:“所以做的是啥糕点?这么招人稀罕的。”

  众人都拿奇怪的眼光看他,也不回答。祁听鸿更不解了,说道:“怎么,有哪里不对么?”

  过了一日,祁听鸿晓得哪里不对了。中午时分,他上楼准备歇一会,居然看见句羊房间——或者说是他自己以前房间——房门大敞。虽然他决心不理句羊,到底忍不住,趴在门边看了一眼。薄双与三就黎坐在茶几一头,句羊坐在另一头,桌上还摆了几色糕点。

  薄双面上喜气洋洋,道:“句小兄弟,你的方子真是不得了,天天排长队买,做都做不过来了。”

  句羊道:“那太好了。”薄双又说道:“这个饼做了甜咸两种,你看看,哪种味道好?”

  句羊笑道:“我肯定是喜欢甜,叫我选不公平。”末了又补一句:“宫里也是做甜的多。”

  原来是句羊拿光禄寺的菜单借花献佛,害他揉面团、剥核桃细皮,累得手臂抬不起来。祁听鸿一看见这个人,无名火就蓦地往上冒。看见薄双和三就黎都能和他谈笑风生,更是酸得烧心。

  祁听鸿站的这个位置,刚巧是在句羊背后。他就想:“句羊发现我没有?要是往常肯定发现了,干吗不回头看看?”想:“句羊用不得内力,应该是没发现。”又想:“真教可怜。”

  傍晚众人在大堂吃夜饭,居然又谈起句羊。金贵最喜欢他,说:“上回偷了个杯子,送他玩了。”

  大家已经习惯金贵德性,问:“然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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