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栖兰台歌(168)

作者:金钗换酒 时间:2023-09-17 10:18:29 标签:强强 宫廷侯爵 穿越时空 重生

  刚想说几句好听的,李郁萧抬眼瞧见外头内侍疾步赶进来,身后引一个人,此人朱红朝服紫金组绶,正是丞相穆涵,也不等内侍通报也不先拜天子,穆涵一面行进殿一面高呼:“冤哉,翁提昆弥!”

  冤,冤你大爷,李郁萧暗暗掌心一紧,穆涵不予他开口机会,不由分说询问:“陛下,敢问陛下打算何时派兵驰援砂织?”

  李郁萧一省,看来他是骂不成乌屠斜了,不仅骂不成,可能还要出人出钱去帮着“平叛”。

  忍字心头一把刀,可这把刀嵌在李郁萧心头太久。

  鸮靡虽然咬死自称是元秩的人,但李郁萧不相信穆涵没查出来实情,没查出来鸮靡是翁提王所派,行,他们派人来杀朕,你穆涵为着一己私心还口口声声要帮他们。

  真不值钱啊,朕这条命,和元秩妻女全家的命一样,真贱啊。

  李郁萧没急着表态,只是悄悄给黄药子递一个眼色。

  眼看黄药子不动声色招来徒弟嘱咐一番,这小黄门又默默躬身退出去,李郁萧终于开口,向穆涵道:“仲父来了。”

  眼见穆涵又待说什么,李郁萧抢先:“咦,是夏季白日长,仲父脾胃上不很贴服强健么?瞧着倒消瘦几分,不若召太医令给仲父瞧瞧?”

  穆涵推辞:“谢陛下关怀,只是太医令掌陛下医案,臣何敢僭越。”

  “喔。”李郁萧也没有很坚持,管你是胖是瘦有病没病,主打的就是一个拖延。

  遂又说起宫中新晋的荔枝。

  陛下言道,砂织远在西南,想必王子也少食此物,要宣来共啖。

  陛下说要吃那能怎么办,王子不是大晏的王子,丞相总是大晏的丞相,只能陪着用。

  如此拖得一刻,终于,殿外一阵喧哗,内侍进来通报:“启禀陛下,相爷,荆太尉求见。”

  “哦?”李郁萧面上假作惊讶,“今日朕这栖兰殿是如何说,倒热闹。宣。”

  外头荆睢进来,半分余光都没分给穆涵和乌屠斜,径直到阶下向李郁萧行礼:“末将参见陛下。”

  他今日没穿寻常朝服。

  他这一身,是实打实武将装束,身上五玄甲、红金盔,腰间太尉专属玄武擎天剑,行礼时抱个拳都虎虎生风。

  乌屠斜神色立刻显出瑟缩,本来就大腹便便窝窝囊囊不成样子,相比之下更加没个一国王储的气概。

  李郁萧叫荆睢起,一例使内侍奉荔枝,半句没有问正事的意思。

  他不问,穆涵也不问,只是笑道:“将军今日得闲。”

  李郁萧瞧着,他的好仲父说是在笑,实际上笑意未达眼底,真正是皮笑肉不笑。

  荆大将军才不惯着,直言道:“砂织战事将起,吾掌武事,哪里得闲。侯爷是真正不该得闲,北境扶余打得如火如荼,想必穆相操劳得很。”

  啥,意思就是扶余还不够你穆相忙的么,还来管砂织,砂织是本将军的活儿呗?这话可没有很温和,但是正和李郁萧的意,他在御座上抻起脖子就差摇旗呐喊,打起来打起来。

  可不得打起来?两人一个是丞相一个太尉,偏偏互相称呼,只说“将军”与“侯爷”。

  却见才只有个打起来的苗头,底下穆涵脸色一下非常难看。

  也怪不得,穆涵虽然一向有城府,喜怒不形于色的功夫十分到家,但是荆睢驳他面子,这当着满殿宫人内侍就罢了,甚至当着李郁萧的面也无妨,要紧的事殿中还有一个乌屠斜,在外族面前叫荆睢压着话对顶,实在有失颜面。

  穆涵道:“不比将军操劳。砂织之乱迫在眉睫,将军即便军务繁忙也该早报与陛下才是,如今乌屠斜王子慌忙来朝,倒措手不及。”

  乌屠斜接茬哭丧一张脸:“是父王与臣无能,放任奸人久在国中作乱。”

  穆涵话里话外:好你个荆将军,既掌管兵务,中州与砂织的边境巡防总算兵务,砂织有奸人作乱,还久在国中,你这个大将军竟然无知无觉?

  李郁萧装作吃惊:“原来这个元秩竟然作乱已久么?有多久?”

  乌屠斜答道:“回禀陛下,总有年余。”

  “啊?”李郁萧继续吃一嘴鲸的样子,“已经一年有余么?如此说来去岁腊月王子来朝时已然有此乱,却为何当时却不告与朕知道?”

  荆睢毕竟人不在砂织边境,那你乌屠斜总是在自己家蹲着,荆睢不知情你不知情么?既然知情,为何去年你在朕跟前屁都不放?还有闲情雅致敬献舞侍呢。

  乌屠斜三四层的下巴抖一抖,张嘴说不出话,穆涵道:“想来翁提王等闲不愿烦劳陛下出兵。”

  “是、是,”乌屠斜连忙附和,“父王原不想拖赖中州出兵,如今实在无法才来向陛下求援。”

  荆睢道:“如此说来倒是翁提体恤陛下了。”

  乌屠斜面前原本一桌子荔枝壳子,如今哪还敢吃,连称不敢,荆睢也没揪着不放,乌屠斜又领头说几句叛军猖獗云云。

  少顷,穆涵恳切道:“翁提王之伤,天下共愤,请陛下即刻下旨,讨伐元秩叛军。”

  乌屠斜赶着向穆涵道谢,一并跟着哀求,一旁荆睢倒没急着反对,而是问:“敢问侯爷,讨伐,须遣兵马几何,又封帅何人。”

  说是问穆相,可是目光却往上首李郁萧瞟来。

  阶下穆涵并没有察觉,刚待开口,忽然李郁萧清一清嗓子:“咳咳。”

  殿中三人面向他,听他道:“治礼苑西边新修一座小池,与宫中沧池蜿蜒相连,想必王子尚未看过,该叫治礼官领着去瞧瞧。”

  干啥呢,非要当着外人的面儿讨准话啊?再说涉及军政,怎么说也算国家机密吧?没个避讳?荆睢当殿就问调兵遣将,实际就是要送客,抛出来的梗李郁萧当然接好。

  荆睢立即附和:“陛下所言甚是,沧池越波乃建章七景之一,可堪一观。”

  三言两语叫传大鸿胪遣治礼官来陪,李郁萧还赏赐给乌屠斜好几大框荔枝,大概就是这个赏赐彻底使乌屠斜动心,摇摇晃晃跟着治礼官出去。

  殿中一静。

  荆睢复又问:“敢问穆相,意下遣多少兵马发往砂织,又由何人掌帅印。”

  穆涵眯着眼似乎在打量,口中道:“砂织王土三十六万万亩,元秩叛军十万,如若派兵,至少数目应相当。”

  又说起何人挂帅,穆涵说一人,名字李郁萧听来不很耳熟,但也不用熟,肯定是穆涵的人。

  只听荆睢极具杀伐气地冷笑一声,手把上腰间佩剑:“中州四境统共六十万兵力,除去已然在扶余边境参战的人马,且只算十万,穆相开口便讨去剩余的五之其一,好大胃口。”

  嘴上不肯留情面,张嘴就说穆涵举荐的那人统帅一万人便是顶天,非是统领十万大军的帅才。

  也是够直接的,穆涵脸色比方才乌屠斜还在场时还要差。

  荆睢管你有脸没脸,向上首抱拳:“陛下,北方战火未灭,再兴兵恐怕劳民伤财,望陛下三思。”

  穆涵阴着脸:“陛下,大晏与沙织世代结秦晋之好,砂织向大晏纳贡称臣,我大晏则承诺襄助砂织抵御外侮,我堂堂中州失了信用可不好。”

  荆睢道:“国中内乱并非外侮。”

  殿中两位,同拜金印,同戴紫组绶,一文一武,三公其二,位极人臣,开始你一言我一语争辩,如同两个最末品的御史一样争执斗嘴。

  他们都喜欢蹲在幕后运筹帷幄,如今终于双双被拱上明面。

  李郁萧心中叹一口气,终于,咱们暗戳戳挑拨这许久,荆睢和穆涵的不和终于闹到不可开交的地步。

  其实砂织这事,单只说翁提王的不仁和乌屠斜的做派,李郁萧就打死不想站王庭。

  物伤其类,兔死狐悲,李郁萧在嚣张霸道的王庭身上看见穆相的影子,又在饱受欺压的落魄贵族小子元秩身上看见自己。

  这天底下当然有弱肉强食,也有杀人放火金腰带,可也总该,有一定的道理吧,无辜的人也不能总是白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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