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声却像是点燃了懿贵妃:“你笑什么?!这个时候了还在笑!若不是你——”
“——若不是你,本宫怎么能落到现在这个地步?你看看你,能做的了什么。若不是本宫,你以为你能当上太子?啊,错了,你的儿子已经被废了,应该是‘曾经当上太子’,对吗?”
贺明瑞说着这些话,声音却毫无波动,反倒能让人觉出几分寒意,懿贵妃浑身猛得颤了一下,惊愕抬头,像是第一次看见他。
这让贺明瑞感到快意:“怎么?从小到大你不都是这么说的?我有哪句话说错了吗?”
懿贵妃面上血色尽失:“你去求求圣上,让他来见本宫一面......”
“你还没有认清现实吗?”贺明瑞直起身,看着门外的侍卫,“证据确凿,皇上不想见你,‘谋害皇嗣’,你知道会落得什么下场吗?”
懿贵妃泣不成声:“没有,本宫没有,那书信的确是出自本宫之手,可还未动手先皇后就已经知晓了!本宫是被冤枉的啊......”
贺明瑞眉梢微挑,摆明了是不信。
见他如此,懿贵妃的抽泣声渐渐止住,最后变成面无表情,大概是知晓皇上已经完全放弃了她,自己绝不可能活了,却慢慢笑了起来,配上她花了满脸的妆容,诡异地像个疯子。
她在深宫里活了几十年,先皇后逝后又是唯一的贵妃,种种秘辛,又怎么可能不知道。
“圣上!圣上啊!你害得臣妾好惨啊——”她拖长了音,状若癫狂,“深宫几十年,到底是谁最想要先皇后死,谁不想让她生下儿子,除了我们,可正是圣上您啊——”
贺明瑞连忙捂住她的嘴,面色青白:“你疯了!敢编造这种谎话!”
“谁说这是假的,皇后姓谢,皇上不想让她生下儿子,也不会让她的儿子当上储君,”懿贵妃将头凑到他耳边,声音很轻,气息阴冷,“至于你,若不是本宫身后的清源世家,你以为你能当上太子?”
她说完高声大笑起来,歇斯底里,狼狈不堪。
而贺明瑞呆站在原地,脑子像是被什么利器猛得击中了,混沌眩晕中带着刺痛,一直过了很久,才勉强找回一丝清明。
原来是这样。
贺明瑞慢慢地蹲坐在地上,双目赤红。
原来他一直是父皇心中最好的太子人选,原来父皇本就不会让贺摇清当上太子。
可笑他还一直将贺摇清当成眼中钉,甚至去与北狄合作,现在生生落得这个下场。
贺明瑞回首过去,骤然发觉自己简直就是个笑话。
而皇宫之外,天清风明,月朗星稀,明日定会是个极好的天气。
作者有话说:
今天第二更,晚些还会有一更。
第93章 温柔明朗
翌日,景仁帝下了两道旨意。
兹有后妃冯氏,恃宠放旷,谋害皇嗣,纵私欲,弄权后宫,有失妇德,实属十恶不赦。故贬为庶人,赐白绫,不入宗庙。
皇嫡子逸清,受奸人所害,流离近二十年,然崇执谦退,天资粹美,立皇子府,赐良田美玉,黄金千两,谨告天地,宗庙,社稷。
虽还未立为太子,但想来也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而在贺逸清的有意设计之下,那场让大乾赢得分外艰难的战役才传入了内地,不过却是美化成了大捷,乾军披坚执锐击退敌军三十余里,直打得北狄屁滚尿流,成了百姓茶余饭后最新的谈资。
至于景仁帝赏赐的那千两黄金,则被换成了兵马粮草,加急运往边疆。
几日之后,远在边疆的兵士们迎来了一列浩荡的车队,当夜,所有人都喝上了一口热汤。
边疆四月的夜还有些冷,热汤上冒着白雾,战士们摸着身侧崭新噌亮的长刀,终于是露出了舒心的笑意。’
不知从何处传来了埙声,骨埙苍穆,是一首告慰亡灵的军歌。
某个角落里,一壮硕的大汉身旁坐着一个瘦小的身影,那日瞭望台守夜的三人组如今却少了一人,大汉将一碗白水洒至地面,声音带着宽慰:“新皇子运来了兵马粮草,盔甲兵械,弟兄们可都开心着呢,谢将军说会带着我们打胜仗,我会替你照顾好妻儿,你安心地去吧。”
他还记得那日这人本面带怒色,可提起妻儿带着疤痕的面容却又满是柔意,只说自家媳妇生了个大胖小子,跟自己长得那是一模一样,只等着击退北狄,回去让他们娘俩过上好日子。
可终究他是倒在了战场,再也等不到那一天。
那瘦小身影眼眶通红,可还是忍住没有哭出声来,只紧紧握着手中刀柄,告诉自己一定要活下去,带着死去兄长和弟兄的那份一起,好好地活下去。
不知是谁和着埙声,唱着古来征战几人回。
但所幸打了几场胜仗,境况也是越来越好了,凯旋的那天不会太远。
中央营帐之内,谢侯爷和其余将军推演着面前的沙盘,面带红光,神采飞扬,行走早已无碍。
长风呼啸而过,惟愿诸天神佛,佑我袍泽,让他们凯旋而归。
............
而皇城之内,贺逸清和一众官员一起走出户部,说话之间有宫人上前,说是皇上召见。
贺逸清只得歉意一笑,而后转身离去。身后官员说着“恭送殿下”,眼中都是敬意钦佩,毕竟如今谁不知大皇子才德兼备,博古通今,又怎么会不让人为之折服呢?
而坐在御书房的景仁帝,脸色却不是很好。
毕竟他将贺逸清放到户部,表面上是历练,实则却是刁难,但谁知这人却仿佛如鱼得水,反倒收服了一众大臣,又怎么会让他感到舒心呢?
可他越是恼怒,贺逸清却越是痛快:“儿臣参见父皇。”
景仁帝挥退周围侍从,于是偌大的御书房便只剩下他们两人,四周寂静,直到景仁帝开口打破沉默,却是问道:“这么多天过去,你就没有什么想对朕交代?”
贺逸清面上满是不解:“儿臣不懂,还望父皇明示。”
“不懂?你说你不懂!”景仁帝将手猛得砸向桌面,发出一声震响,“逸清?朕真的是没想到啊,你竟然还有这一面。”
被他养在深宫近二十年,本以为再翻不出手掌心的娇弱公主,摇身一变却变成带着天命归来的皇长子,除了相似的面容,性情才貌和从前没有丝毫相像,又怎么不让他震惊恼怒呢?
可震怒之余油然而生的挫败之感,更让他不能释怀。
贺逸清面上全是疑惑,像是丝毫也不懂父皇为何突然说出这样的话,景仁帝看着他和从前相差不多、分明稠艳,却又丝毫不显女气,尽是俊朗英气的眉眼,怔怔地半晌说不出话来。
“好,好,真是好,”景仁帝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像是放弃了争论,转而说道,“听说朕赏赐的千两黄金,都被你换成了兵马粮草,运到了边疆?”
他这话一开口,贺逸清就知道他想要说些什么,却只道:“儿臣区区心意,不足挂齿。”
“放肆!”景仁帝厉声道,“你是想要对天下人说,朕亏待兵士,所以要你来加运辎重吗!”
这话几乎能称得上是诛心了,若换成旁人,早就跪下忙称不敢了,贺逸清却连嘴角勾起的弧度都没有变过一分,身姿挺立:“还望父皇恕罪。”
他却一声也不辩驳,反倒像是承认了景仁帝自己说出的话。
“放肆...放肆!”景仁帝面色瞬间铁青,惊愕与怒气喷薄而出,“如此大逆不道,你究竟有没有将朕放进眼里?”
“儿臣不敢,”贺逸清随即应道,“父皇如此英明神武,儿臣仰慕都来不及呢,又怎么会不将您放在眼里?”
两人针锋相对,景仁帝分明坐在堂上,立在堂下的贺逸清却不比他矮上半分,沉默对峙着,像仇敌,像君臣,就偏偏不像是父子。
最后,贺逸清行了一礼:“天色已经晚了,儿臣告退。”
他说完也不等景仁帝应允,便径直离去,留下景仁帝独自坐在原地,大殿空旷,于是身影便显得越发渺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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