皋落隗满意颔首,没有在意那名男人憎恨怨毒的目光,声音里仍是悲痛,好像果真是完全无辜的清白之人:“将大人埋了,给他一个安息吧。”
须卜延双目紧闭,因为中了毒浑身呈现青白之色,手上的红绳便越发鲜红显眼,他面容安详,好像只是睡着了。
带着腥气的土壤渐渐盖上,最后就再也什么都看不见了
第84章 螳螂捕蝉
当夜,东宫,太子寝殿偏卧。
夜已深了,寝殿周围没有一个侍从,只有两个侍卫在外把守,偏卧很静,太子看着跪在下首的人影,神色阴翳。
皋落隗跪在地上,好似果真是个“不经事”的年轻人,跪得久了,甚至连身子都在发着抖,面上是强力遮掩的胆怯和惶恐。
太子在感到盛怒与讽刺的同时,不由觉出一股由衷的疑惑,北狄是没人可用了吗?怎么就派过来一个这么货色,最后终于嗤笑一声,开口道:“你们到底是从哪里来的信心,以为本王还会与你们合作?”
他可不会忘了之前这群狄人用完就丢的行径,再说正在战时,以前也就罢了,现在怎么可能再与他们纠缠在一起?
“小人惶恐,苍天可见,之前的事都是那留吁得私自做的,我们真的毫不知情啊!”皋落隗急忙说道,激动得甚至有些许破音,“那留吁得已经被处死了,可汗派我来解释清楚,可正在战时,所以直到现在才得以赶到京城,还希望殿下您能再给我们一个赎罪的机会。”
太子不耐烦听这些废话,也不会轻易相信,皋落隗窥见他的神色,心中一凛, 连忙抛出自己的筹码。
“小人这次前来,完完全全都是为了殿下您啊!”皋落隗将额头抵在地面,“此次前来只是为了赎罪,再不敢提什么要求,那长公主毕竟还有谢家护着,一时半会儿做不了什么,可另两位皇子,只要您一声令下,半月之内,小人定不会再让他们威胁到殿下——”
“住口!”太子打断他,面上的怒色却不知有几分真。
“小人知错,只是想着为殿下分忧,还望殿下恕罪,”皋落隗内心讥讽,面上仍是惶恐,压低声音说的话却正好戳中了太子的意,“一切事情都由我们来做,您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必要的时候行个方便而已,哪怕事情败露,也绝不会有人查到您身上,这天下就该是殿下的,不是吗?”
——若能继位的皇子只剩下您一个,哪怕犯了再大的错,也不用再怕了,不是吗?
皋落隗却不知真正名正言顺的嫡长子,实则另有其人呢。
但这事总归是对太子有利的,太子只垂眸不语,并不立刻答话,皋落隗也没有再开口,低头看着地面。
良久,太子才终于开口了:“好了,那就让本王看看你们的诚意,不要再说什么‘别无所求’之类的话了,你们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皋落隗心中一凛,可他早有准备,面上却是被发现的惶然,支支吾吾半天,才开口说道:“这几个月......我族节节败退,怕是撑不了多久了,可汗让我过来,便是为您呈上投名状,只愿您不久以后掌了天下,能让我族好过一点儿。”
本王还以为是什么原因呢,原来是被打怕了,太子心中不屑,心中警惕消散许多,可他曾被北狄骗过,便再也不可能如此轻易答应。
“你族想再要一个机会,也不是不行,可一朝被蛇咬,本王真是十年都怕井绳啊,”太子紧盯着皋落隗,“所以如果本王为此提出一些条件,你也都会遵从,是吗?”
皋落隗掩下眼中闪过的寒芒,只开口应道:“谨遵殿下吩咐。”
太子笑了笑,从桌下暗格拿出一个瓷瓶,这瓷瓶本呈白玉之色,上面却星星点点仿佛溅满了猩红的瘢痕,太子轻轻抚着上面的纹路,开口像是叹息:“半月散,本王起的名字,好听吗?”
皋落隗缓缓握紧了藏在衣袖中的拳头:“殿下起的名字,自然是好的。”
太子大笑几声,又开口道:“此药顾名思义,若半月之内不能得到解药,便会七窍流血,必死无疑,若你和你的部下们都服下此药,本王也会安心许多。”
他说着,便倒了一颗药丸出来,却没有递过去,而是直接随手扔到地上。
药丸沾了灰尘,滚到角落,皋落隗眼底血红,脸上仍挂着谦卑的笑,弯腰膝行爬到药丸旁,双手拿起,毫不犹豫吞下了肚。
太子这才满意,又开口道:“其他人本王也会派人看着吃下去,还有你族名册,暗桩分布......明日之前都要老老实实交上来,可明白?”
太子看着面前匍匐在地的人,眼神里满是恶意。
——这次,他可要将所有的一切都牢牢掌在手里,再也不能出半点纰漏,至于解药,等达成了目的,不灭口难道还在等什么?还想要与本王合作,也不看自己配吗?
皋落隗吞下药,只觉得胸中犹如火灼,紧贴着胸前的青铜坠子却能给他清明,他应了声,眼神里却带着猩红的狂热。
——他从未想过自己能活着回到草原,只要能达成自己的目的,不管死多少人,便是足够的了。
他早就该死了,早在水下那日,留吁得大人的血浸了满身,从此往后他所做的一切,便只是为了大人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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及至深夜,皋落隗离去。
他行色匆匆,也颇为警惕,可哪怕他再长了一百个心眼,也决计不会发觉从他离开东宫之后,便一直跟在他身后的那道人影。
——黑衣蒙面,身材劲瘦,却正是贺摇清手下的暗卫!
武安侯将军府,方伯垂眸看着单膝跪地的玄四,神色教人看不分明,他沉默良久,再开口时声音很轻:“你做得对,先让人隐秘跟着,注意不要打草惊蛇,退下吧,今天太晚了,明日我再去禀告主上。”
玄四不疑有他,领命退下。
留下方伯看着他的背影,面容不变,眸色却越来越沉,直到最后荡出一团黑雾来。
他动也不动地站了很久,直到身上薄衫浸满了寒霜,才终于像是如梦初醒一般迈开了步子,而方向,却是将军府外。
距离那曾经鼎盛过,而现今破败不堪的许府不远的一个巷子里,好似是梦有所感一般,许耀灵猛得惊醒,出了一身冷汗,愣神半天,起身打开了窗子。
凉风吹过汗湿的脊背,好像是还未真正从噩梦中醒过来,他的神色仍旧有些恍惚,面上却冰冷一片,斜跨的伤疤配上没有丝毫表情的面容,他这般站在这里,哪怕是曾经熟识的人,恐怕也不敢相认了——曾几何时,谁人不知那许家的许公子一身鲜衣纵马游街,逢人未语三分笑,嬉笑怒骂皆成风华。
可现在站在这里的,又该是谁呢。
猝然,门外传来了些许声响,许耀灵猛得一惊,拿起剑闪至门后,而就在这时,他听出了门外之人的声音。
——正是方伯。
第85章 黄雀在后
这夜越发深了,四周静得诡异,以至于许耀灵甚至能清晰地数清自己的心跳,喷薄而又狂乱,像是宁静草原上突然熊熊燃烧的大火。
良久,他才听见了自己的声音,这声音艰涩无比,像是含着沙砾:“所以你深夜突然来找我,又是为了什么?”
方伯的声音很轻,落在许耀灵的耳里却宛如来自于幽冥的引诱,能教人直直地跳下去,哪怕浑身裹满腥臭鲜血也在所不惜:“......这般宛如天赐一般报仇雪恨的机会,你难道就不心动吗?”
许耀灵静默不语,眼睛里却仿佛燃着大火,方伯看着他,眼神深处带着些许同病相怜的悲意,但最终还是压下所有的思绪,开口说道。
“我要你做的,当然不是阻止,而是顺了他们的意,甚至是在旁推波助澜,帮太子与北狄掩盖,”说到这里,方伯顿了顿,“等其他两位皇子身死,北狄将太子的所作所为昭告天下,而后能得利的,还能是谁呢?”
——真真是螳螂捕蝉,黄雀还在后头。
等其他两名皇子身残身死,太子失德被废,若在此时时刻,曝光了贺摇清的真实身份,等到了那时,哪怕是皇帝,也要无力回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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