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手!这是你师弟啊!(166)
叶见还了回去。
又过了两天,叶见提出了离开。
厉家很好,厉敢天很好,厉家人都很好,就是因为太好,所以在经历了雪莲事情之后,他不能再留下,免得厉家人心生愧疚。况且他还要去拜师学艺,去找那朵解毒的天山雪莲。因此哪怕当时厉啸提出了要收花花为养女的事情他也不会答应,不仅仅是因为他是个男孩子,他的身份,更是因为他对厉家的喜爱甚至于眷恋。
他想与厉家,与厉敢天平等地交往下去。
然而,叶见想走,厉家舍不得,也放不下他。
那么小的孩子,怎么能让她独自外出呢?厉啸焦急地等着听风楼关于天山雪莲的回信,将叶见又留了几日。
直到叶见遇上了不懂侠客。
“哎呦,谁这么狠的心啊,小娃娃的这么好的根骨差点给毁了。”
“天山雪莲?正好啊,我这有嘛。”
“嗯……不错不错,悟性韧性都不错,小娃娃,你愿不愿意拜我为师?”
因为有了师父,这次叶见离开,厉啸没有留人。他查了不懂侠客,却也没有查到这个人,由此可见,这人的武功之深,易容之精。
目光清正,内力精纯,做叶见的师父足够了。
只是厉敢天放不下。
最终,不懂侠客带着叶见,在厉家附近买了间草房,又足足住了一季。
当第一片雪花从天际落下,叶见也就启程了。
厉敢天自诩为男子汉,在叶见离开的时候却掉了金豆豆,带着哭腔将一块石头放在叶见手里,厉啸看着哭成花猫的儿子,又看看安慰着人的花花,总觉得好像哪里不对。
“花、花花嗝!我听他们说你很久才能回来了,我……嗝!我怕以后我就认不出来你了,所以这个给你,以后我一看见就……嗝!就知道是你了。”厉敢天一边打着哭嗝一边坚持着说。
他给叶见的,是一块白色的石头。
小巧圆润,地质坚硬,表面光滑,白得没有一丝杂质,看着像是玉石,握在掌心是冰凉的,在一面,歪歪扭扭地刻着一个“花”字,另一面是一朵长在云朵上的花。
笔画是很简单的,只是要在石头上刻出来,也不知道花了多少工夫,怪不得厉敢天的眼圈都是黑的。
叶见握住石头沉默了,最终,他小心地将石头放进了随身带着的荷包里,然后将一枚玉佩递给了他。
很简单的样式,只是一个简简单单的圆,水头也不好,有些浑浊,唯一惹人注目的,就是玉佩上一层漂亮的包浆。
这是叶见的转运珠。
叶母没什么钱,但是叶见生人的时候,依旧是咬牙托人带了一枚,一直挂在叶见的脖子上,因为逃亡而放进荷包,现在被递向了厉敢天。
他认真地看着厉敢天的眉眼,突然笑了。
“花花?”厉敢天已经不哭了,但是眼睛肿地像核桃,明明脖子上戴着冰种帝王绿的玉佩,却将这块连几钱银子都当不了的玉佩小心翼翼地串到了颈上。
怎么会忘记他呢?
叶见迎着厉敢天疑惑的目光,笑着摇头。
不需要玉佩,他也依旧能在人群中一眼认出他来的。
叶见是这么想的,也是这样做的。
相隔十二载,再次相遇,叶见一眼就认出了人群中的厉敢天。
意气风发,鲜衣怒马。
可惜现在的厉少侠,没有认出当年的花花。
任谁也不曾想到,当年活泼可爱的女孩,竟然会长成一个俊朗帅气的小伙子。
叶见是打算相认的,可是心有顾忌。因为当年虽说是不得已,也是骗了人的,他根本不是什么娇娇软软的小姑娘。
所以叶见打算,先用现在的身份,与他相交,熟识之后再说。
但是没等到熟识的一天,甚至他与以清冷闻名的云兰都打成一片,厉敢天都没有与他说过几句话,而那块白石头,丢了。
他近乎疯狂地找,可是没找到。
后来,又遇见了厉敢天,他看向叶见的表情很凶,全然没有当年流着眼泪将石头递给他的软萌样子。他说他也喜欢云兰,要公平竞争,他们以后就是情敌了。
叶见傻眼了。
再后来,厉敢天与他几次相遇,两人一同御过敌,躲过追杀,酣畅淋漓地干了几架,在屋顶上对饮,慢慢慢慢,两人的关系好像也没有那么僵了,但是厉敢天从未因为旁的事主动找他,每每,都是因为云兰。
“你待云兰可是真心?”
“灵鹿仙子是怎么回事?绿美人和白美人又是怎么回事?!”
“我与云兰自小时便相识了,一别十二载。”
“叶见!你心里是怎么想的!”
“叶见,你既然心有密林,就别惦念着云兰!”
“你可有心吗?”
……
怎么没有心。
叶见花名远扬,百口莫辩,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为何就突然成了江湖上的浪荡公子,处处留情,引得一干美人非他不嫁。
其实花名也没什么,若他没有心上人,任他清者自清,在厉敢天面前澄清之后,两人照样是兄弟。
可是叶见有心上人。
可是这个心上人,偏偏就是厉敢天。
幼时的温柔与温暖,长大并肩的挚友与宿敌,理应一生扶持或者相忘于江湖的兄弟,偏偏不知何时感情变了质。
许是背靠背对敌时彼此相合的呼吸,许是月下屋檐上共饮的一杯酒,许是两人一身狼狈冲出重围时心有灵犀的默契,许是他以为自己必死无疑,睁眼却发现自己被人背在背上,明明自己已经脱力,却近乎固执地背着他不径自离去。
倘若他在流浪时已在心上筑起千里之堤,那他不经意的种种就是小小的蚂蚁,初时不曾察觉,等到情意如潮水将他打得溃不成军,才发现那细小的蚁穴已经将他的长堤蛀空,面对他时不堪一击。
怎么没有心。
明明他的一颗真心都被占据,被捧着送到了罪魁祸首面前,偏偏他还全然不知。
可是要怎么说呢?
叶见以为,自己总可以与他慢慢相处,彼此之间慢慢了解,直到他中了剧毒,险些经脉尽断。
云兰将一瓶药送了过来。
她说这是天山雪莲所制。
叶见打了个激灵。
天山雪莲何等珍贵,当年不懂侠客戏他,要他长大之后游历四方,再还他一朵,他就当真找了许多年,但是不曾找见一朵。
因此,叶见不觉得这是某朵多出来的。
最近的,不就是厉敢天吗?
叶见一下子懵了。
雪莲给了他,那厉敢天怎么办?
他想去找他,但是没找见,江湖上关于厉敢天送珍草给情敌的事情一下子流传开来。
再相见,就是厉敢天站在台上,对他冷冷道,“叶见,可敢上来与我一战?”
***
厉敢天僵着身子不敢与叶见对视,大脑一片混乱。
就在刚刚,他的青梅变成了一个骗子,与他对峙被他嫉妒了三四年的情敌,变成了深深爱慕自己的竹马。
叶见小时候骗了自己,毫无疑问,但是自己却是实实在在地像是被什么蒙了心智似的,将他捧上来的一颗真心扔到了泥土里。
明明叶见暗示过很多次,但是他有了云兰就是花花的印象,故而将叶见的暗示全都无视了。他以为叶见对云兰有好感,就严防死打不说任何关于与“小时候的云兰”的故事。以至于叶见甚至都不知道花花的身份已经被云兰顶替。
厉敢天看向云兰,声音干哑。
“石头。把石头给我。”
云兰脸色苍白,看了厉敢天一眼,慢慢地从怀里拿出了那块作为相认证明的石头。
白色的,正面刻着一个歪歪扭扭的“花”,反面刻着一朵长在云上的花。
厉敢天默不作声地拿了过来,沉默地将它握在手里。
这块石头是属于“花花”的,可是花花本就是不存在的。
那这块石头,要给谁呢。
叶见露出一个苦笑,他看向云兰,“你接近我是早就设计好的?”
当年惊鸿一瞥,两人相谈甚欢,一度引为知己,直到两人之间流出流言蜚语,他才开始拉开距离,这时云兰却向他吐露了爱意。
既然无意,那就拉开距离。
谁曾想,这件事还是传了出去。
他一度觉得自己对不起云兰,却不曾想……
“流言是我传出去的。”云兰神色依旧淡淡的,脸色像是透明一样的苍白。
她仰着头看向天空的云朵,轻声道:“只要敢天视你为仇敌,那就永远都不会有人知道我是假的。”
云兰冲着叶见笑了笑,如同雪山初融,惊艳到了极点,却也让人心生不安。
“我归属于施己教。”
“首领派我接近你,搜取幽冥令。”
雷世苍与厉敢天猛地看向叶见,愕然。
“我下了蒙汗药给你,却没有找到类似的物件,直到翻到你的怀里的荷包,里面放着的石头。”
“幽冥令形态万千,这一块就是的话也不一定,所以我拿走了。”
“一次意外,石头被敢天发现了,我发现我知道了一个大秘密。”
“幽冥令既然不在你身上,那在厉家也说不定,所以我便扮做了花花。老话说,女大十八变,不会有人怀疑到我。”
“为了不让你们相见,所以我散出了流言。”
“冉苍与施己教有联系,一次他向施己教提出条件,要药材天山雪莲,于是任务给了我。”
叶见深吸一口气平复心情,可是声音中依旧带着丝丝的不可置信的颤抖。
“所以,你就给我下了毒?”
“没错。”
云兰竟然笑了一下。
“那天山雪莲只给了你半朵。”
厉敢天看向云兰,目光复杂,“你当时是花花,哪怕你直接向我要我也会给你,何必多此一举?”
让整个江湖都知道云兰从厉敢天手里拿了雪莲,然后转手将雪莲给了厉敢天的情敌。
云兰看他,摇头不语。
一旁一直静静看着的韶斩突然道:“因为你喜欢厉敢天。”
“因为喜欢这个混账东西,所以你害怕有一天小叶子会将事情告诉他。”
“你早就对小叶子动了杀心,你在动手之前大概在想,要是花花在厉混球心里的地位不够,那就要不来天山雪莲,真正的花花死了,你取而代之就没了负担,要是花花在他心里地位够,你也可以自欺欺人,他喜欢的不是花花,而是你。”
想杀一个人,自然能找出一万种理由。
有些事情厉敢天看不明白,叶见也看不明白,可是韶斩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