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手!这是你师弟啊!(107)
思至此,子车痕便带着洛书去了二楼,洛书专门给自己徒弟们留的包间。
“师父,我有两名心腹,一人名为余千秋,另一人是罕见的药鼎之体,名为半夏。”
……
“混账!哪有这么巧合!”
“普通的偷怎么可能能闯过这八十一道关卡!”
“可是他此行,确实是只偷了金银珠宝……”
“还有鬼面狐的一条命。”
“鬼面狐的伤口我看了,细细碎碎的,看着确实像是误伤。”
“若是他是冲着鬼面狐来的,也没必要演戏。”
“那群小兔崽子呢?有没有问出什么来?”
“没有,他们完全不知情。鬼面狐扮的小女孩还有一个哥哥,哭得晕过去了,也不像是装的。若是看出什么,不应当是这种反应。”
“那就是活该咱们倒霉?”
“……妈的!”
“算了。当前之事,还是从空中楼阁下手比较好。”
“那就让探子快些吧。”
第114章
洛书进了二楼的包间,打眼一看,就看见了半夏。
这孩子,长得有些眼熟啊……
洛书思着,开始思考自己是在哪里见过他。
十一二岁的少年,本就是一天一个样子,此时的半夏相比起与洛书初次相见的时候,因为身体被子车痕调理过,又试过许多珍贵的药材,因此身量拔高了不少,面色也好看了些,周身气质更是截然不同,因此洛书一时还真的没有想起到底是何时见过他。
“千秋,半夏。这是我的师父,以后你们便称呼为……”子车痕顿了一下,显然是在思考该如何称呼。
“就和大家一样,叫我洛师父吧,我还挺喜欢这个称呼的。”洛书笑嘻嘻地托着腮,丝毫没有子车痕描述中的身形伟岸,慈祥庄重。
“洛师父,小的是余千秋,见过洛师父。”余千秋先一步问了好,他之前虽然没有与洛书正式地认识过,不过早就跟着叫洛师父,现在叫来倒是顺口。
只是余千秋问好过后,半夏却久久没有声音。余千秋诧异回头,看见半夏怔愣地看着洛书,面色似哭似笑,像是如梦方醒,又像是久别重逢。
“半夏?半夏!”余千秋低低喊着,暗地里戳了他一下,半夏这才像是猛然惊醒似的,连忙行礼。
“小的、小的是夏……半夏。”
这个声音也很耳熟啊。
况且小家伙这个反应,明显是认识自己。
洛书有些好奇地歪了歪脑袋,笑着问道:“半夏,你见过我?”
半夏浑身一颤,看向洛书的神情复杂至极,有绝望,有感激,还有令人近乎窒息的痛苦,让洛书心里一虚,哪怕自己问心无愧,也开始下意识地回想自己是不是做过什么对不起人家的事。
‘小小小八,轻点啊!’
洛书感到肩头一紧,二零八八搭在他肩上的手正无意识地收紧,把洛书唬地一个哆嗦,苦着脸在意识海中戳着小八的意识体。
二零八八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干了什么,连忙将手缩回去,洛书再次感受到了小八的情绪,羞赧中带着浓浓的自责。
‘咳,那个小八,其实你得还有点舒服,这几天肩膀有点酸……哦对!我也什么都没对人家干!’
洛书在意识海里严肃着脸信誓旦旦,在意识海外依旧保持着好奇的神色,在心里抓狂地嗷嗷嚎叫:“宝贝儿我到底在哪见过你你说明白好不好啊”,在面上笑得一派风轻云淡——“半夏,你见过我?”
洛书自己都想给自己发一个小金人。
一时之间,包厢中的人目光尽数投向了半夏,半夏尽力露出了一个笑容,“洛师父,我是夏至。”
“在南风馆的地牢之中……”
“在留风宴之前行刑之夜……”
“是不是您救了我?”
虽说是问句,却一派决绝。
洛书在听到夏至两字便已然惊醒,随后是微微的懊恼。
半夏好不容易从南风馆出去,自己这一问实在是……
“唔,是半夏呀,我年纪大了,脑袋都不好使了。”洛书连忙扯开话题,“怎么样,找到家人了吗?如果没有找到,让阿痕叫上小七帮你找找。”
当初洛书的外貌是六岁的幼童,夏至神智模糊之间洛书变换了声音,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年龄大了些,在那种情况下,也难为夏至能记得。
他记得,夏至忍住不该一个孩子经受的苦难,就是为了回家的,可是现在却和阿痕在一起,那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
洛书一言问出,本是好意,却发现自己好像说错了话。
夏至眉眼间的苦涩更浓,带着丝丝的自嘲意味,“找到了。我现在跟着主人很好。”
这……
洛书与子车痕对视一眼,再次扯开了话题,招呼着众人吃着,却有些食不知味。
期间半夏向着洛书子车痕余千秋各敬了一杯酒,就好像要将往事尽数抛下,再不回头。
等到一顿吃完,洛书连忙拉走了子车痕,询问半夏的事情。
……
“就因为半夏进过南风馆?就因为他当过顽童?”
洛书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
“这又不是他的错!他们难道不知道半夏为了回家付出了什么吗?!”
子车痕抿着唇不语。
洛书门下是一脉相承的护短,说实话,要不是等到子车痕知道半夏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情之后已经走出去太远,他能让全庄拉肚子拉到虚脱。
“哪个村的?”洛书皱紧了眉头,语气不善。当然,他自己大徒弟就是武林盟主,他当然不会以武欺人,但是做做思想教育之类的,还是很有必要的不是吗?
“周陈村。”子车痕能记住数以万计的奇珍异草药方丹方,当然记得住一个名字。
“周陈村?”
洛书一愣。
周陈村的话……他好像是去过的。
洛书看向二零八八,二零八八点了点头。
在破除“血蛊师”的谣言时,他们走进过一个小村庄,那村子寂寂无人,但是杯中的茶水还冒着热气,水桶还放在井口边,灶火上还热着饭,一个男人如同疯魔一样喊着“鬼”的字眼冲上前来,洛书从他体内发现了蛊虫,而在村庄的角落,发现了蛊虫的卵。
那一村的人都被屠杀殆尽,成为了蛊虫的饲料。
这个村庄,好像就是周陈村。
“他们家的人……没有让半夏进村子吗?”
“不但是他们家,是整个村子,整个村子都在驱赶他。”
洛书怔愣着,心里冒出了一个大胆狗血又合理的推测。
会不会是因为村子里的人知道自己的身体出了问题,怕连累到夏至呢?
洛书越想越是可能。
半夏是个好孩子,是个人缘很棒的好孩子,不应当就为了这件事,受到全村人的歧视。退一万步讲,哪怕村里人真的不喜欢他,在官兵亲自将人送回村口的举动之下,也不应当会有人会干脆地将人赶出去。
毕竟这送人的军队是冉星辰的人,将人直接赶出院子,便是在打他的脸。
所以是不是呢?
如果半夏知道村子里的人都得了“怪病”的话,恐怕会毅然决然地与留下来与村子同生共死吧。
洛书将事情说了,子车痕沉默片刻,问道:“那究竟是不是呢?”
“已经不重要了不是吗阿痕?”
洛书笑着反问。
子车痕点了点头,利落地转身,向着半夏所在的房间走去,没过多久,洛书听见了传来的压抑着的哭声。
是不是真的呢?
是不是村子里的人因为害怕半夏受伤,所以才用激烈决绝的方法将半夏赶出去的呢?
周陈村的人已经无一存活,没有人能给出答案。哪怕洛书认为可能性无暇接近于一,也不能断言。
可是,不管是不是,已经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半夏活着,他们不能让他再死一次。
南风馆的事情不是他的错,半夏是个好孩子,不应当一直被禁锢在阴影里,他还有很长很长的路要走。
……
解决完了半夏的心结,洛书与二零八八在三楼随意寻了处靠窗的座位坐了。
夏天已经快要结束,再过三四天,便是秋分。
这一个夏天,他找齐了七个徒弟,走过了很多路,认识了很多人,也潜过南风馆,也剿过伪血巢。这一路走过来,二零八八一直都陪在他身边。
刚刚半夏的事情让他意识到,自己一点都不坚强。
因为练习琴音幻境的缘故,洛书对情绪的感知,天生要比旁人敏感。他能很轻易地找出两人之间矛盾的所在,能很轻易地将拨开重重伪装,看清这人的心是黑是白。
可偏偏小八是个例外。
他能感受到小八对自己态度的异常,可是却无法推断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将伤口遮掩,最后会化为脓疮,语言是解决矛盾的最好的方法,与其妄加猜测,不如将事情挑明。
洛书是这样想的,便是这样问的。
不管小八回答什么,他总能找出解决这种怪异氛围的办法。
可是,二零八八却始终没有回答。
他该怎样说?
说他在听到那一句“小八,我想谈恋爱”时,心里生出的强烈独占欲?
说他在与他接触时,妄想将他拆吃入腹的食欲?
还是说他在看到半夏看向洛书的眼神时,明明知道洛书的人品,却依旧产生的,浓烈的、令人发狂的、嫉妒?
生出高等智能的系统,从来都不会再次派给任务,唯独他是一个例外。
从前他不明所以,现在却完全地知道了原因。
因为感情会牵扯理智,有感情的存在,便会让完全公正的,完全理智的系统,作出威胁到宿主的错误决定。
洛书抬眼,却被拽进了二零八八的眼睛。
那儿春回大地,万物复苏,于是冰雪消融,草长莺飞,于是冰川崩解,暖流裹挟,于是寒冰塞道,冰潮涌动,将周遭的一片生机,都浸上了刺骨的冰水。
他想说的有很多,但是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洛书感到一阵突如其来的心悸,心口的的抽痛与异样,让他本能地想要去躲开小八的目光,又觉得没有缘由,于是只好呆愣在原地。
“洛洛弟弟!我来找你啦!”
楼下突然传来韶斩的声音,两人之间古怪的气氛被打破,洛书猛然站起,勉强笑着说他去看看韶斩,只是动作快得像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