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个会武的侍卫也好,我从前让路慎思为你护卫,你却不喜欢他。”
冷芳携道:“路统领身为龙虎卫的首领,日理万机,让他来大材小用,还留人话柄。”
天成帝笑:“有我在,谁敢议论你?”
满朝都是,不敢当面说罢了。冷芳携睨他一眼。
用完饭,内侍宫女撤下残羹冷炙,冷芳携同天成帝自大殿后门而出。
明月高悬,圆似玉盘,两道点灯结彩,悬挂绘着玉兔捣药图的宫灯。每年中秋吃完饭后,他们都要在太极殿后的小花园闲逛一阵,既为消食,也为赏景。
冷芳携的目光在圆月与繁花间流连,天成帝始终注视着他。
这样一个人,年轻貌美,被他早早瞧中,掳入宫中。天成帝自傲于手段果决,绝不拖泥带水,有时却又在想,如果不让冷芳携入宫,而是与他以君臣之名相处,不知情形如何。
但转念一想,他绝不会眼看着冷芳携娶妻生子,就算琼林宴不动手,迟早也有动手的一天,或早或晚,无非时间而已。
今年的月饼一共做了莲蓉、豆沙、蛋黄和鲜肉四种口味,各做了一枚,巴掌大小,各在表皮上印有一字,合起来是“阖家团圆”。
冷芳携积食未消,勉强用了一块蛋黄馅的就吃不下了,其余的月饼全进了天成帝的肚子。
天成帝常年住在太极殿后紧挨着的云影殿,冷芳携也时常在此殿中留宿。
进了云影殿,越过屏风,冷芳携正要脱衣沐浴,忽然发觉纱帐金钩上挂着一盏玉兔灯笼。圆滚滚的雪白玉兔安静趴伏,朱砂点出一对眼睛,粉嫩耳廓上绕着碧环,体表印了几瓣桂花,当真活灵活现,雪玉可爱。
冷芳携捏着灯下面系的红绳绕转几圈,听到天成帝的声音自背后传来:“中秋节,人人都有一盏玉兔灯。朕的冷爱卿自然不能少。喜欢吗?”
他的声音仍然平静,冷芳携却听出了几分小心和忐忑。
“灯笼是陛下亲手扎的?”灯光下,冷芳携双眸中闪烁微光,他没什么高兴的表情,嗓音却变得轻飘飘,像为中秋礼物而欣喜,“若是你亲手做的,我就喜欢。”
“自然是朕扎的。”天成帝走到他面前,抬起手掌,露出被他遮掩住的细小伤痕,“我背着你跟师傅学了好些天,费了好多功夫才扎出一个。只是遗憾于绘图不甚完美,单只有一只兔子太过单调,该配一座广寒宫。”
再多一座宫殿,你把手弄废了都扎不出。
冷芳携嘴角翘翘,腹诽道。
“陛下得给灯笼师傅们留点谋生的路子,要是做的比他们还好,全天下的人都要向陛下讨玉兔灯笼了。”
天成帝的目光变得柔和,伸手触碰玉兔柔软的耳廓,道:“此种技艺,并非几日苦练就能学会的。要不是我年少时宫中寂寞,总捡些宫人丢弃的竹篾木篮自娱自乐,也没有今天。”
“皇兄们不喜欢我,觉得我出身卑贱,又有口疾,说不了话,从不跟我玩耍。我只能躲在角落里偷偷看他们。还是嬷嬷心疼我,将我抱回宫里,给我做纸人逗我玩。我没别的事做,就跟着嬷嬷学剪纸、画画、捏娃娃,后来被先帝知晓,叱骂我玩物丧志,将嬷嬷调到其他宫里,我就又孤身一人了。”
“后来呢?陛下登基后,与嬷嬷重逢了?”
天成帝摇摇头:“我去偷偷找过嬷嬷,看到她身边有了新小孩,是个小太监,长得清秀文雅,进宫之前是个读书郎。嬷嬷很喜欢他,总想办法给他找书来看。我想着她已经有了新孩子,再过去是怎么个事呢?便没有露面。登基之前,嬷嬷就老死了。”
冷芳携摸着天成帝的下巴:“看来陛下年少时也是个小可怜。”
天成帝被这个形容逗笑了。他被人骂过怪小孩、杂种、废物,还从未有人用这样温情而带有怜意的词语称呼他。
他垂眸,冷芳携的乌发在灯火下散发着温润的光,像抹了脂膏,散发出一股淡淡的香味,他埋头在发间嗅了嗅,嗓音微哑:“去沐浴罢。”
梁惠同四周侍候的宫人默不作声地退了出去。
淅淅沥沥的水声过后,殿内的烛火变暗,却有一阵暧昧古怪,像是小猫的声音传入了梁惠耳内。
他垂眸,想起以前许多个中秋,都有嬷嬷做的广式月饼吃,虽然困窘,总受太监们欺辱,但报团取暖,总比孤身一人敞露在风雪中要好。
可惜他现在权势在握,嬷嬷却不在身边了。
……
桃红的纱帐轻晃,一截雪白的背暴露在烛火下,优美的脊骨像一对雀鸟的翅膀,如云的檀发披散,带着令人口干舌燥的热度和香气。
冷芳携居高临下,捏着天成帝的喉咙,后者总是笼罩在彰显身份的衣衫中,纵然相貌平平也雍容华贵,难得露出狂恣的情态,胸膛鼓胀,凶悍之气扑面而来。
快意随之涌入四肢百骸,冷芳携低喘一声,为他突如其来的动作不满。他在此事中尝到了快感,又陡然涌出一阵近乎蛮横的怒意,伸出手掌,极尽羞辱地给了天成帝一耳光。
居高临下,眼神轻蔑:“陛下这管不住自己的样子,真像一条野狗。”
天成帝胸膛上下起伏,被他的话激得腰腹一紧,五指收拢,惹得冷芳携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
于是又得了一个耳光。
“芳携不也很喜欢?”他轻轻地笑着,两手掌控着劲瘦腰身,要冷芳携动弹不得,语气带着引诱,“我会好好服侍你……”
一夜荒唐至极,到了丑时末方歇息。
隔日天光大亮,冷芳携迷迷糊糊睁眼,发觉腰酸背痛,遍布红痕,齿印密密麻麻,触目惊心。他低骂一声“野狗”,撑着纱帐坐起。
比起初次时天成帝糟糕僵硬的技术,多年磨合下来,冷芳携已然能从中品出趣味。虽然未到沉溺的地步,但也不像前两个世界那样抗拒。
只把天成帝当成一个取乐的玩意儿。
外面的人听到他起身的动静,捧来洗漱之物和衣服。冷芳携净脸洗手漱口,换上干净的衣服,就听见梁惠在屏风外小声道。
“冷大人,太子殿下来了。”
第58章 “像朝中路慎思,李诚一,冯锡安……不都是他的狗?”
冷芳携用湿帕巾擦手,问:“他什么时候来的?”
梁惠道:“半个时辰前。”
半个时辰前来拜见他,梁惠等侍奉的宫人却没有来叫冷芳携。若非他自己睡醒了,太子等到日上三竿都有可能,对一国之太子如此慢待,也不怪十一总是忧心忡忡了。
不过,太子在冷芳携之后被带回宫里,冷芳携几乎是看着他在深宫长大,对他的性情有所了解,知道他不会因此嫉恨他,也不想兢兢业业扮演一个古代卑微的臣子,见谁都要卑躬屈膝,既然已经走上佞臣之路,索性完全放纵,全按自己的心意,旁的什么也不顾。
等冷芳携打理好,梁惠走进屏风,为他束发。内监的手心微凉,在鬓发间穿梭,带来一阵舒爽的痒意,冷芳携微眯起眼睛,感到朦胧的睡意再度涌现。
梳发时,梁惠轻声问道:“大人,今天早上要用什么?小厨房那边备了珍珠粥、鸡丝粥、八珍茶,再有麻酱饼、饺子一类。”
昨夜吃得有些多了,现在也毫无饿意,只是觉得喉咙干痒。冷芳携道:“上八珍茶,一小碟麻酱饼。不要多了,多了我用不完。”
“是。”梁惠捧着如云的乌发,用银冠圈束。
等到冷芳携走到大殿时,已经是一刻钟之后。
殿内的木椅上,太子坐得端正笔直,身后站着一名十六七岁的内监。
比起天成帝,太子的相貌更出色,端庄清秀,一派天家气度,眼尾点了颗褐色小痣,更显得五官生动。他惯常笑着,只是似乎笑得过多,显得那笑只是虚假的面具,并没有抹去身上冰冷的色彩,反而别有一种寒冷的气息。
天成帝锋芒内敛,他却近似一尊冰雕,总是冒着严肃冷淡的气息,令人不敢靠近。
冷芳携忽然想起五年前在太极殿第一次见到太子,那时他刚十二岁的寿辰,却又矮又瘦,双颊内陷,两眼微凸,不像郡王家的公子,比流浪的乞儿还瘦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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