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些不一样了。”他说。
“……”长久的沉默后,鲁弗斯猛地抬起头,直视赫莱的双眼,“我可不是好人啊,小少爷。”
这种懒洋洋的,不怀好意的语气,倒像回到了赫莱最开始遇见他的时候。
“你不会以为自己装得很好吧?实际上但凡是个有一定阅历的人都能猜出你的来历,落魄贵族?”鲁弗斯凑近他,声调放低,像耳语呢喃,“你耳垂上的那枚耳钉,材料很罕见,可我有幸接触过,那可不是落魄贵族能使用的。”
又后退几步,摊开手耸耸肩,“我只想从你身上得到金钱——我可不是什么好出生,最低贱的下等人而已,如果不想方设法的弄钱,就只能做个打杂的三等生,那样还不如直接去做工赚钱,能学到什么?”
“啊——”赫莱却很平淡,没有露出预料中的愤怒和羞恼的神情,反而瞥了鲁弗斯一眼,那眼神像在说,你突然说这些干嘛。鲁弗斯一时怔愣,听到那位气度绝非常人的青年缓缓说,“我都知道。”
唇角勾勒起的笑容霎时让平淡的五官多了几分光彩,“难道你以为我是那种傻乎乎被人卖了数钱都不知道的天真少爷吗?”
“……”鲁弗斯一时无言。
他本以为说出真相会让赫莱对他失望,进而离他远去,却没想到竟然是这个结果。
这位他原本的猎物向来没什么表情,木着一张脸,此刻忽然笑起来,突然暴露了本性,在柔和的灯光下显得神采奕奕,看得鲁弗斯心口怦怦直跳。
就好像,看到了某只伪装着的野兽慵懒地撑撑脊背,露出利爪。
——那是危机感?还是什么别的感受?
鲁弗斯说不明白。
与此同时,他忽然感到自惭形秽,被面前的人温和注视着,却仿佛被烈火灼烧拷打,说不出的狼狈。
他是阴影污泥里爬出的人,站在赫莱面前,仿佛玷污了什么。
于是鲁弗斯穿好衣服,匆匆道:“不管你是不是真的相信我的话,总而言之,小心科林——他对你别有企图。”
尔后以一种仓皇的姿态逃离这里。不过当他大步跑到外面的长廊,步伐渐渐缓慢下来,回头没有看到赫莱的身影时,却有种淡淡的失落。
*
藏书室顶层,每周一次的惯例式汇报。
习惯了面对加菲尔德,赫莱不再拘束,没等这位毒蛇导师发话就坐在对面的沙发上——汇报时间太久,他不想一直久站。
第一次那样做时,加菲尔德挑了挑眉,却没说什么。于是赫莱越发肆无忌惮。
汇报完毕,赫莱屏息凝神,就看见加菲尔德掸掸书桌上的灰尘,放松式地背靠皮革沙发,那双灰绿的眼睛在阴暗的光线中盯着他,冷薄的唇微微掀起——
一阵狂风骤雨,间或诙谐笑话的评价。
加菲尔德很少夸奖他,赫莱做的好的地方,他无视,但一旦有不足之处,他却会花大把时间讽刺。让人不得不怀疑加菲尔德的乐趣是不是看人在他言语攻击下崩溃。
但他若想看到赫莱哭泣的表情,那就要失望了。赫莱只当他是一个帮助他了解“标记”的工具,从未付出任何期待,因此纵然被从头批评到脚,心理也没什么波动。
毕竟谁会在意一个机器的言语攻击呢?
他安静地等待加菲尔德发泄完,准备离开。
“等着。”加菲尔德却冷声叫住他,阴冷的视线在赫莱身上游移,这让他感到不怎么舒服。
“你带了什么东西去医务室?”
愈疗法阵被使用过,加菲尔德肯定知道。但以他的性格,不像会浪费时间询问这种小事。
赫莱言简意赅地说明情况。
毒蛇嗤笑一声,不知是对他表达不满,还是对鲁弗斯有意见。
“以后不要随便带什么阿猫阿狗进去,包括所有我为你开放的房间。”
转而又说:“你现在的进度简直低到令人发指,真后悔收你做学生,能退掉吗?就这样,你还有心思去发善心?”
又把赫莱批评了一遍,赫莱心平气和地听着。
……
面无表情的叛逆学生离开了。
陷在阴影中的导师忽然起身,大步流星地走进盥洗室。
这里也像办公室的其他地方一样光线昏暗,充分说明空间的主人不喜光明。
洗手池上,一面方形镜子映出加菲尔德此刻的神情。
眼神依旧阴冷锐利如同暗中窥伺猎物的毒蛇,浑身充盈恶毒气息,让人想起几百年前肆虐大陆的黑暗巫师。但在暗淡的光线下,加菲尔德的脸颊处却有淡淡的晕红,薄唇红艳,像饮了血一样。
常年冰冷如尸体的身躯渗出汗珠——这是他过度兴奋的象征。
结实有力的双臂撑着洗手池,微微埋头,蜷曲的黑发下垂,唇间泄出粗热的喘息。
加菲尔德解开法师袍,露出底下肌肉紧实、矫健优美的肉/体,以及完全不受控制的器官。
他毫不留情地用迅猛冰冷的水冲刷汗水,试图令自己恢复镇静。
刚才他的注意力完全停留在赫莱的嘴唇上。比起其他平凡的五官,赫莱嘴唇红艳,上唇微丰,颜色漂亮得炫目,像一颗引诱毒蛇的红艳苹果。
加菲尔德差一点将他按倒亲吻,咬下那口红苹果。
他快要忍不住了。
喉结不住地滚动。
他……好渴。
第39章 他已经迫不及待在小猎物的肩膀上留下他的印记了。
赫莱很少做梦,除了偶尔失眠,大部分时候的睡眠质量还不错。
可是他现在意识到自己正在做梦,这种意识朦胧而寡淡,像是梦境里一闪而过的念头,瞬息就被黑暗淹没了。
他不知道是睡着还是站着,不知道是冷的还是热的,不知道穿着衣服还是浑身赤/裸,只知晓黑暗。
这是最为直观的颜色,他看不见,却又仿佛看得见——赫莱看见了黑色。
黑色遮住他的双眼,一种轻飘飘的物体触及他背后的肌肤,缓缓挪动,带来淡淡的痒意。赫莱嗅到一阵幽暗的香气,他怀疑那是羽毛。
——有人,或者鸟类,用翅膀拢住了他。
他被带着,不断地下沉,黑暗更往更深处,沉入幽邃的寂静之中。但他的身体并不安静,赫莱意识到,刚刚自己皱了下眉头。
复杂的感官冲刷残存的理智,他的身体像在哭泣,却又仿佛沉入了甜美的睡梦中。
又或许那只是一个幻觉。
赫莱觉得,自己应该正在哭泣,或者尖叫,他想要躲开,却又被阴冷的羽毛拥住。他的嘴唇被遮住了,眼睛被遮住了,他的四肢被人禁锢。
他在下沉……
他在上升……
他……
——!!
“嗷……”小狼小声的吼叫让失魂落魄的赫莱回过神来。
他被褚色的被子盖得严严实实,半张脸埋在柔软的床絮中,一转头就看见了饼干乖巧地趴着,两只大爪子并拢抵在床沿,蓝色的眼眸水汪汪的。见到主人醒来,她兴奋地跳上床,温热的舌头舔/着赫莱的侧脸。
看到外面的阳光,赫莱发觉自己起晚了。
他在梦中或许消磨太久,导致即便醒来,四肢也异常酸软,直到撑着枕头慢慢坐起来,迟钝的感官才慢慢回归。
“……!”赫莱忽然掀开被子,伸手探向床垫。
那不是汗水。
尽管他似乎因晚上盖得过于严实出了一身汗,连头发都被汗水打湿。但那不是汗水!
想到梦里模糊的快乐,赫莱立刻掀开上衣观察身体,除了四肢软弱无力,似乎没有什么异常。
但——
赫莱蓦地睁大眼睛,醒来已经这么长一段时间,他到现在才发现手腕上的异常——神留下的锁链不断发光,温暖炽热,却没有灼烫到他的肌肤。
又去镜子前,看到脖颈处和脚踝上也是。
烙印持续了近十三分钟才消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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