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同知也变了脸色,直起身子冷笑连连:“陆大人,我自称一句下官,不过是看在镇远将军的面子上。容我提醒你一句,你不过是一个监军使,咱们各司其职,各谋其政,井水不犯河水。你要管云落樵采,手未免伸得太长。”
“杨同知难道都不打听一下的吗?”
“打听什么?”
陆久安扯着嘴角嘲讽道:“我乃陛下亲任常极士兼任云落监军使,你说我有没有资格管。”
“常极士!”杨同知骇然,他确实听说过前两年朝廷复任了常极士一职,当时还和知府提过一嘴,没想到居然就是眼前这个他本以为空有其貌的人。
能让陛下起复常极士,能力和手段可见一斑。
杨同知脑门上冷汗直冒,这么久以来,他居然和这样一个人在打交道。
知府大人呢,他又知道多少呢?
“对了。”陆久安突然道,“忘记问了,前些年,我托将军带到云落的红薯,知府大人可还满意?”
“是你!”
那个应平县令!
杨同知心中百转千回,最终垂下头,再也不复刚才神气。
陆久安回到将军府,刚脱下大氅,胡充抱来一只小狗崽给他。
“哪儿来的?”陆久安问。
胡充道:“之家大人带姑娘们接生过一户百姓家中的羊羔,他们家中狗儿产崽后,特意送来一只,以示感谢。”
陆久安心中一片柔软,这只眼睛湿漉漉的小奶狗,让他想起远在晋南的五谷,他伸出双手把小狗崽抱在怀里。
“韩望卿呢?”
往常这个时候,一听到他的脚步声,韩望卿就哼哼唧唧地找来了。
“在后院扎马步。”胡充道。
“扎马步?”陆久安不可置信,提醒道,“他才刚满三岁!”
胡充点点头:“将军临走前吩咐,小世子到了年纪后,就必须慢慢开始练习。”说着觑了眼他,欲言又止。
陆久安道:“有什么话直接说。”
胡充这才道:“将军还吩咐了,让大人不要管,说是……慈母多败儿。”
陆久安磨了磨后槽牙,阴恻恻道:“就算要练习,也得等再过几年。”
陆久安到后院时,韩望卿已经扎完结束,正哭得小脸通红委屈巴巴,看到他,伸出双手嚷嚷着要抱抱。
陆久安耐心哄着了一阵,直到韩望卿摸到软乎乎的狗崽儿,这才抽抽搭搭的停止了哭泣。
小孩子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很快一人一狗就玩得不亦乐乎,陆久安看着韩望卿没心没肺的样子,感慨:本来养尊处优的小世子,现在跟了韩致,好日子怕是到头了。
突然,陆久安心中一动,这只小狗的品种瞧着怎么这么眼熟?怎么看着像是牧羊犬。
陆久安不太确定,唤来胡充,问他知不知道母狗长什么样。
胡充当然不知道,不过看陆久安如此上心,当天下午就去了那户赠狗的牧民家,回来之后详细描述了大狗的外貌特征,陆久安确定了,这就是狗中智商担当——边牧。
太不可思议了,大周境内居然出现了边牧!
边牧因为掠食者的天性,擅长追踪驱逐移动体,又因为聪明,轻而易举就能领会人类的指示,只要稍加训练,就能成为牧民的得力帮手。
然而到目前为止,云落的百姓尚未开发出牧羊犬的能力,这实在有些暴殄天物。
陆久安欣喜若狂,正好韩致旗下那位训练丰登的能人异士奉令驻守在云落,陆久安把小奶狗交给他,让他按照牧羊犬的方式进行训练,若是成功,重重有赏。
前线传来消息,雪拥十二骑已经杀到盘托谷,诛杀挞蛮一万,措木旦劝降三千,其余人仓皇逃窜,韩致直接抛开辎重,以战养战,率轻骑连夜追击。
四月,万物齐发,陆久安发布告示,号召云落城的百姓同他一起植树造林。
百姓拎着铁锹,挑着水桶,在城内干得热火朝天。
“为什么要种树呢?”一群稚子围着陆久安叽叽喳喳地问。
陆久安指着城边一颗合腰粗的大树,循循善诱:“你们知道这颗树长到这么高,需要多少年吗?”
稚子七嘴八舌,有说十年,有说二十年的。
陆久安摇摇头:“这棵树可比你祖父,曾祖父的年纪还要大。想知道它多少岁吗?你们过来。”
一群孩子呼啦啦跟着陆久安来到一截断木前,陆久安道:“看到这上面一圈一圈的纹路没,这叫年轮,年轮多少圈,它就活了多少岁,你们来数一数。”
孩子们支支吾吾没说话,陆久安一拍脑门,对了,应平还未普及教育,这群孩子最多也就扒着手指头数到十。
“大人这个说法真有趣。”胡充自告奋勇,撩起袖子,在诸多孩子的注视下,慢慢数完纹路。
“一百八十七,它有一百八十七岁!”
“是呀。”陆久安轻声道,“你们瞧,这棵大树在这里整整扎根了一百八十多年,才有我们今时今日这么多人,在它的枝干下纳凉。”
稚子们似懂非懂,倒是一旁读过经史子集的士子们听了若有所思。
“历史就是一圈圈的年轮,今日它还是一棵小树苗,几百年以后,它就长成了一颗参天大树,未来的百姓能在这些树下遮风挡雨,都是你们的功劳。我们植树,是为了造福后人。”
……
前线隔三差五会传来消息,战报显示,韩致已经率兵乘胜追击追到了挞蛮圣地,明明捷报连连,陆久安却捏着眉头心神不宁,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
胡充不明所以:“大人可是身体不适?怎么脸色如此惨白。”
“都说穷寇莫追。”陆久安道,“万一这是挞蛮的诱敌之计怎么办,韩致追那么深,我怕他们中了对方埋伏。”
胡充不以为意地笑了笑:“将军用兵如神,屡战屡胜,大人莫要担心。”
陆久安安慰自己:或许是沐蔺和陆起的死让自己有些风声鹤唳了。古代历史上也并非没有这种穷追猛打的攻敌之术,霍去病就曾率兵远征漠北,创造了饮马瀚海、封狼居胥的丰功伟绩。
然而有一天凌晨,陆久安还缩在被窝里,房门被敲得震天响,陆久安刚一打开,胡充“扑通”一声摔进来,神色慌张,陆久安心里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
不知为何,陆久安下意识抗拒他接下来要说的话,一个抽身往回走:“别说……”
胡充已经跌跌撞撞跟进来,脱口而出道:“大人。”
“将军……将军阵亡了。”
犹如一个晴天霹雳,陆久安头晕目眩,身子仿佛一瞬间被抽干了力气,摇摇晃晃几乎跌坐在地,他双臂软塌塌地往柱子上一按,才险险稳住身形。
围绕着陆久安的是尖锐的耳鸣,在巨大的震惊和濒死的哀切反复拉扯中,陆久安几欲呕吐,过了许久,陆久安才逐渐缓过劲来,闭了闭眼,沉声问:“军情无误?”
第240章
胡充双目充血, 跪在冰冷的地板上,沉痛地把手中的情报高举呈上。
军情写得非常凌乱,纸上残留着一滴暗红的血迹, 陆久安一目十行看过去, 慢慢把纸拽成一团。
“我不信。”
“大人?”
“我不信。”陆久安一字一句重复道。
信上只说韩致被箭矢射伤,跌落到夜沙河, 那条河挨着一道冰川, 河水湍急且冰冷刺骨, 人一旦掉下去, 九死一生。
韩致落水之后,最先跟着跳下去的是灰狼,接着是杨耕青,周印弓……然而直到最后众人精疲力尽,也没找到人。
但是, 但是……
陆久安近乎绝望地想, 都说活要见人, 死要见尸, 这次军情来得仓促,后面什么情况不得而知,只要人没找到,那尚且还有一线希望。
何况韩致前前后后什么状况没经历过, 最终不都是化险为夷了吗, 相信这次应该也能逢凶化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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