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鸣宴是专为新科举人而设的宴会,陆久安作为解元,理所应当站在了所有人的前面,带头拜师。
主考官罗进深笑容满面地把他们扶起来,特意看了陆久安一眼。
这个身量矮小的少年在一堆青黄交接的人群中显得格格不入。他太稚嫩了,像一个初出茅庐的小羊羔,可他偏偏在秋闱中博得了头筹。
十四岁的解元,少年天才啊,毫不怀疑,他将是大周夜空中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
而我,罗进深,是他的座师。
想到此,罗进深笑容越发和蔼可亲:“明年三月晋南的会试,你会参加吧。”
陆久安摇头。
罗进深愣住了。
几乎所有举人都会选择参加第二年的考试,若是中榜了,同年四五月直接进行殿试,殿试并不存在黜落的问题,那时候,就是真正的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了。
若是会试落榜,则还要继续等上三年,除非遇到恩科,但也得赶上新皇即位或者皇室庆典,可遇不可求。谁也不想错过这次机会。
罗进深不明所以:“为何不一鼓作气应考下去呢?”
陆久安回答地不卑不亢:“学生书文经义浅薄,此番中举,不过是侥幸得之。若是急于明年上京赶考,说不定白跑一趟,不如留在阆东潜心修行,待学问精熟,方不负老师所望。”
“你那文章,说是侥幸,未免太过谦虚。”罗进深有些可惜,同时又觉得他小小年纪就能做到不骄不躁,胸有成算,实在难能可贵,“也罢,那为师就在晋南等你三年吧。”
陆久安的打算,自然瞒不过家里人,奈何陆久安主意已定,全家上下轮番上阵地劝说他,也没能动摇他分毫。
陆家家主为此很是头痛:“久安哪儿都好,就是太倔了,犟起来真是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陆家家主毫无办法,气冲冲地离开了,等大堂内只剩两个人时,陆文瑾独自叫住陆久安:“你停下,我有话问你。”
陆久安乖乖站定。
“今日你说的那些话,糊弄得了别人,糊弄不了我。”陆文瑾水波无痕地眼睛直直看着陆久安,“告诉大哥实话,你不去晋南的原因,是不是因为祖母。”
尽管陆久安每日悉心为老太太调养身体,依旧改变不了她每况愈下的状况,今年年中,老太太还晕过去一次,醒来后记忆也断断续续的。
老太太就像一根快要燃尽的蜡烛,没有人能抓住她的生命力。
陆久安瘪了瘪嘴巴,水雾慢慢弥漫眼眶:“大哥,我有点怕。”
陆文瑾察觉到他的身子竟然在微微地发抖,轻轻拍了拍他后背:“有大哥在。”
“子欲养而亲不待,我才十四岁,我未来还有大把的时间,大哥,我不想留下遗憾。”
陆久安中举五个月后,陆家老太太病逝。陆家挂起了白幡,陆久安在家守孝一年。
自此,所有人终于恍然大悟,对陆久安滞留阆东的事闭口不提。
陆文瑾知道陆久安难过,偶尔会带他去铺子上转悠散心,陆文瑾在后院与商人谈判营生时,陆久安就搬了条板凳,坐在角落支着下巴旁听。
时间长了,陆久安发现自家大哥表面上虽然是一个儒雅温和的人,但一旦涉及生意场上的事,就变得言辞犀利寸步不让,与平时简直判若两人。
“大哥,你好厉害。”
陆久安一脸崇拜的样子让陆文瑾哑然失笑,他净了净手,问:“在铺子里待着无聊吗?”
“还好,刘叔怕我坐不住,隔三差五地给我送些小玩意儿来。不过我对那些都不敢兴趣,大哥你也知道,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哦?”陆文瑾眉目含笑。
陆久安语气兴奋:“我捡了店里一些账目文案看,大哥经营手段好高明!就是有一些小瑕疵。”
陆文瑾知道陆久安聪慧通透,即便他从未接触过家中产业,能看懂也不足为奇:“有哪些问题,你说出来,大哥洗耳恭听。”
“比如这个。”陆久安拿出自己记录的小札本,“成色劣质的茶叶可以不用丢掉吧,这样太可惜了,或许还有其他用途,比如尝试做成菜品佐料。”
“白牡丹品质上层,为什么要量产广销,书上不是说,物以稀为贵吗?”
……
陆文瑾静静听着,觉得他说得甚是有理:“还有呢?”
“还有就是这份文案,我总觉得不够完善。”陆久安托腮缓缓道,“只提到经营方式和货品定价,也没写明后续服务及应急预案,小弟认为这些还是有必要的。”
“你如何想到这些的?”
陆久安眨了眨眼睛: “我看到这些文案,自然而然地就觉得缺了一块儿似的。或许我天生有一颗适合经商的头脑?要不我跟着大哥一块儿经商?”
“小祖宗,你可饶了大哥吧,爹娘要是知道了,非得打断我的腿不可。”陆文瑾摸了摸他的头,“家里这些产业累得很,大哥赚钱供养你,你只管无忧无虑念书就行。”
大街上慢慢飘起了炊烟,陆文瑾见时间不早了,便招呼陆久安往家里走。
街上人来人往,明显多了许多穿襕衫的儒生学士。
“都快晚上了,这群读书人怎么还在外面晃悠呢。”山水探头看了看不远处成群结队的人。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陆起立刻接话,“这群举子刚考完今年乡试,正商量着明天去参加一场雅集,然后就准备上京了。”
山水撅起嘴巴:“你消息倒是灵通。”
陆起洋洋得意:“那是,我嗅觉可灵敏了,不论哪里发生新鲜事,我都能第一时间察觉,公子也是知道的。”
陆久安盯着他:“我怎么发现,最近两年你都不怎么叫我哥哥了。”
陆起支支吾吾没有回话,还是陆文瑾帮着解围:“想必陆起长大了,禁不住你这么逗他了。”
一群士子兴奋地从几人面前经过,笑声渐行渐远,陆文瑾感慨道:“时间过得真快,一晃就是三年,小弟,你也该做准备了。”
大周庚寅年,阆东新一轮乡试举办完毕,所有新旧举人包袱款款,准备千军万马过独木桥,前往晋南参加辛卯年会试。
陆久安也不例外。
陆府上下忙里忙外,陆时宴挺着富态的大肚子把家里的小厮指挥得团团转,陆时宴要为自己儿子置办周全,务必让他出门在外舒舒服服的。
“你一个人去晋南不放心,让江护卫他们跟着你。”
“这是家里产的白牡丹,也算得上才茶中翘楚,你带上十几罐,去了晋南后,少不得要打点人情世故。”
陆时宴一边说着,一边感性地抹了抹湿润的眼角。
陆母赵姝婕就更不必说了,沉浸在即将分离的悲伤情绪中难以自拔。
陆久安何时离开过她,如今要去这么久,一会儿担心他生活上亏待了自己,一会儿又担心他叫晋南的纨绔子弟欺负了去,捉着陆久安的手絮絮叨叨地叮嘱,显得忧心忡忡。
起初陆久安还耐着性子认真听着,结果到后面,话题越发不对劲了。
“你看表妹姜琴怎么样,娘瞧着她温婉有礼,是个会体贴人的。而且咱们又知根知底,嫁到我们府上正好,不如先定下来……”
陆久安打了个哆嗦:“娘,你在说什么呢。儿子此去前路不明,还是不要蹉跎了表妹,我看大哥正好到了适婚年纪,不如嫁给大哥吧!”
陆文瑾脸上露出一个无奈的表情:“小弟,你自己若不喜欢,也不用非得推给大哥。”
陆久安理直气壮:“这叫死道友不死贫道。”
“……”陆文瑾清朗雅致的脸有一瞬间的皴裂。
陆久安摆摆手:“我说着玩的大哥,你也不要娶姜琴表妹,近亲可不能联姻。”
“哪儿听来的胡话。”赵姝婕道,“隔壁王大叔家那就是表兄妹结亲。”
陆久安作恍然大悟样:“怪不得他们生的儿子是个弱智。”
上一篇:老男人穿书后在恋综爆火
下一篇:爽翻!小管家靠发疯整顿霸总文学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