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孩子,你爹也舍不得你吃苦。你做好学生的本分就够了。”
庭哥儿望着他,突然凑过来,在江知与脸上亲了下。
小郎君长大了,跟爹爹亲近会害羞。
他扭捏着说这是儿子的本分。
江知与蓄在眼中的泪水,被他勾落。
书房里,谢星珩正在纸上狂书。
他大部分时候想事情,只在脑子里过。
少数极为棘手的事,会写手稿,将乱七八糟的杂思都写下来,然后一点点梳理。
梳理时,某些字词、事件,可能会串联到某些被遗忘的记忆,进而引发新的想法。
他升官这件事太不正常,他在外还能稍有放松,让人看不出端倪。回家之后,这些压力就倾泻而来。
书房的门开了一道缝隙,发出“吱呀”声。
谢星珩抬眸,第一眼就看见了在外探头探脑的岚哥儿。
岚哥儿跟他眼神对上,立即露出甜甜笑意:“爹,我能进来吗?”
当然能。
谢星珩放下毛笔,朝他招手。
“怎么就你一个人?弟弟呢?”
岚哥儿背着小书包,拿着两个高筒瓷杯,走路小心翼翼,过来递给谢星珩一杯,他又把满杯的奶茶喝掉一大口,才跟谢星珩说:“弟弟有事找爹爹,我就出来了。”
谢星珩今晚没胃口,饭都没吃,回家就闷在书房里。
岚哥儿喝一口奶茶,踮脚把瓷杯放在书桌上,从他的小书包里往外掏东西。
里边一份功课都没有,全是好吃的。
有谢星珩常在外头买的肉夹馍,还有家里新蒸的花卷。岚哥儿还拿了些零嘴。一些软糖、果干、肉干、小鱼干。
他不知怎么拿的,还用油纸包了只大鸡腿。摸着还热乎。
“爹,你吃饭。”
谢星珩摸摸他头,心里软得一塌糊涂。
他望着甜乎乎的岚哥儿,感叹生命真是奇妙。养育一个孩子,看着他从霸道性急,一点点变化,慢慢懂得一些道理,知道体谅父亲不易。
还不十分明白孝道的孩子,有着自己的理解,孝就是对父亲和爹爹好。
他肯拿出他的好东西,来哄父亲吃点。
谢星珩借着分鸡腿掩藏眼底酸情。
原来父爱也会常觉亏欠。
谢星珩想着如今的局势,再想想林庚的承诺,他撕下一块鸡腿肉,递给岚哥儿,喊他的小名:“我们天玑宝宝以后想做什么?”
岚哥儿两口把鸡腿肉吃了,看吃相,这只鸡腿是他从自己的口粮里省下来的。
谢星珩扬唇轻笑。
岚哥儿有些不好意思:“爹,我发现我不是很喜欢读书,也不特别想骑马。我想跟宋游哥哥一样,可以到处走走。这样我能常回去看看爷爷们,也能经常往返京城,不让你们寂寞。”
谢星珩差点被他说哭了。
有些孩子,是来讨债的。
讨一些眼泪的债。
这也太戳心窝子了。
岚哥儿怕谢星珩不当真,把他之前说过的话,又说了一遍。
“爹,我能吃苦的。宋游哥哥吃的苦,我都能吃。你跟爹爹要舍得我。”
谢星珩不舍得。
哪个孩子都舍不得。
没人说要吃苦头,才能一家团聚。
谢星珩又分他一块鸡腿肉:“你听爹的话,小孩子家家的,该学学,该玩玩。爹能让你吃苦吗?你可是我们家的小甜宝。”
一个人的核心性格很难改变,岚哥儿脾气硬,他要哄着捧着来,把他夸开心了,他自己会背上小包袱,做什么都有个约束。
说他是小甜宝,他就扭捏着笑。脸颊上都笑出了小梨涡,甜滋滋的。
“那爹也不要太累,饭还是要吃的。”
谢星珩端起奶茶,猛灌一大口。
“好,岚哥儿说得对,爹听你的。”
第168章 破局
又一年中秋至,今年谢星珩受赏,皇上赐了很多月饼,足足一抬,拿出来数一数,整一百八十个。
来送月饼的是金公公的徒弟,和月饼一起送来的还有两盏八角花灯。
每一只花灯上都有八个灯谜,难度不高,送来给府上公子赏玩。
天子赐,不可辞。
谢星珩把三个孩子叫过来,让他们猜灯谜。
提灯的太监们一并记下,说几句吉庆话,拿着孩子们的谜底,回宫复命。
不过一个时辰,中秋夜都没结束,宫里赏赐又下来了。
皇上给三个孩子各赏了一套文房四宝,再点了江庭去尚书房读书,与皇子们一起,同进同出。
暂未指定他给某个皇子做陪读,但每日要起早,功课也更加繁重。
庭哥儿难得没叫苦,每天打着哈欠去上学。回来时,眉眼间总有疑惑、不解。
不用问,谢星珩跟江知与都知道他是在尚书房里受到了现实的毒打。
他不能再随意叫人哥哥,跟人玩耍。他要讲尊卑,哪怕是同一处读书的孩子,也得恭敬行礼,要让,要怕。可能还得跪。
庭哥儿性子温吞,整体适应性不错,对此反抗不强烈。
可他脑子是聪明的,谢星珩担心他在尚书房耍小聪明,每天会教他藏拙。
他不知道怎么做,他就什么都不用做。哪怕呆笨一些,有事回家来说。听父亲教他。
分明是委屈的,但庭哥儿学这些东西总笑呵呵的。
谢星珩不知道他笑什么。
庭哥儿问他:“爹,你是不是怕我被人欺负?”
是啊。
哪能不怕。
谢星珩坦然承认,庭哥儿笑容更是明灿,几乎牙不见眼。
傻样。
日子就是这样,能苦中作乐,发现一些趣味、甜味,就算不上苦。
谢星珩升官数月,终于拨开云雾见月明。发现破局之法,就在明面上。
皇帝明牌阳谋,能给他的东西,都给他了。
让他做权臣,让他入内阁。给他荫及儿子的恩宠。
只要他尽忠职守,做出一番功绩,拿出一些功勋,他的官位就无人可动摇。
他做得好,江庭可以给太子做陪读。有同窗情谊,下一代又是君臣佳话。
若这些诚意,都打动不了谢星珩,他能爬上来,也能跌下去。
全看他怎样选择。
谢星珩总会习惯性的去想更深层的目的,他认为这件事不是儿戏,不该这样仓促,这样明目张胆。
可事实就这样简单。
沈钦言在一开始,就给他提示了。
他有了功绩,有了功勋,地位自然就稳。
他都已经入阁为官了,他甘心跌入泥潭吗?
功绩是商务令的推行。
功勋是拔除林庚在京城的“钉子”。
谢星珩能做出成绩,但那份功勋,把他剐了,他都拿不出来。
他看不懂暗号,不知林庚的人有哪些,怎么拔除?
把霍叔玉卖了,然后自爆,再加上“废棋”程明,这才三个。
折子递上去,皇帝还要当做是挑衅。直接白给。
而且这件事本也没有道理。
原没有乱臣贼子,皇帝把人逼到绝境,也没人起兵造反,他自己容不下人,非要去打仗杀人。这般作为,谢星珩能怎么表现诚意?
效忠这样一个人,凡有一丝不如意,就会万劫不复。
他不是明主。
既如此,谢星珩就要另想破局之法。在非黑即白的极限二选一的既定结局里,闯出一条生路。
这天清早,谢星珩起早上朝。
外头的天都没亮,他便坐上马车出门。
一路车轱辘声密集,都是朝廷大臣的车马。
官职是“罪过”,官袍是“枷锁”。他们每天去天子面前“受审”。
有人能熬过一天又一天,有人活不过明天。
谢星珩是近期被弹劾次数最多的官员,都察院的人跟闹着玩一样,每天两封折子打底。
一封说他德不配位,一封说他多处兼职,差事堆积,耽误事。
偶尔有一封说他作风问题。
作风问题,是每个官员都会被弹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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