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古代有个不成文的规定,所有祥瑞,都归属于皇帝所有,一经发现,立刻就要严密看管起来,进献给陛下。
而祥瑞的范畴也很宽广,大到特殊的天气现象,小到一条小鱼,都有可能被称为祥瑞。
那个大楚兴、陈胜王,不就是祥瑞、或者说预言的一种吗。
正因为很不容易界定,几乎所有不能用常理解释的现象,都能称为祥瑞,因此,孟昔昭也不知道,这王司理究竟是骗人的,还是真发现了什么。
更让孟昔昭郁闷的是,既然王司理跟他提了,那他就不得不重视了,要不然,王司理一纸诉状告去应天府,自己这绝对忠心的形象,就要塌了。
……
孟昔昭沉吟片刻,对贾仁良说道:“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不过,不要惊动太多人,这样,你去把谢同知叫来,咱们几个悄悄的,去一探究竟,要是王司理眼花了,也不至于在其他人面前闹笑话。”
贾仁良十分谄媚的对孟昔昭拱手:“大人英明啊!我这就去办!”
很快,谢原就过来了,听说是要跟孟昔昭一起出去看祥瑞,他条件反射的就问:“大人,你又想骗百姓了?”
孟昔昭:“……什么叫又!这回不是我,是王司理说,他看见了祥瑞。”
谢原一听,第一反应就是跟孟昔昭一样,觉得王司理在骗人。
然后他也想起了大齐对于祥瑞之兆的态度,他不禁拧起眉来。
本来就忙,这王司理还非要折腾,饶是他脾气不错,此时也有种想要让王司理直接退休的冲动。
烦不烦人?没看见整个府城都在撸起袖子加油干吗,在这时候整这一出,讨厌不讨厌啊。
……
此时刚过午时,庆福本来要跟着,孟昔昭却让他留下:“我和谢原都出去了,金珠又在石大壮那边帮忙,你和银柳盯着点府衙,若有事,就去找团练使,千万不能由着他们自己处理。”
庆福知道他说的是周司法等人,他连连点头:“放心吧,郎君。”
孟昔昭嗯了一声,这才悠悠的跟谢原一起走了出去。
王司理等在前厅,见只有他、谢原、还有那个小人嘴脸的贾仁良出来,他还愣了一下:“大人,怎么只有你们几个?”
孟昔昭高高的挑眉:“听你这意思,我们几个好像还不够分量啊?谢同知,赶快给应天府写信,让陛下太子还有众亲王全都过来,给咱们王司理压阵。”
王司理:“…………”
多日不见,你还是这么会阴阳。
王司理满头大汗,连说不敢,孟昔昭这才放过了他,不过,看看他这一身崭新的官服,孟昔昭又不满意了:“穿官服做什么?还没影的事情,你穿官服出去招摇过市,是想引起百姓的注意吗?赶快换了,别耽误时间,回来以后,本官还有公务要做呢。”
王司理看着孟昔昭这颐气指使的做派就来气,但他又不敢拒绝,最后只能憋着一张脸,快步回去换衣服。
本来他就是抱着带一群人过去,浩浩荡荡,直接弄个大新闻出来的心思,如今被孟昔昭一句话否决了,王司理心里郁闷,好在他之前做的准备工作挺好,只要孟昔昭看见那个祥瑞,他一定会高兴的。
他高兴了,还能不对自己露出个好脸色来吗?
王司理打定主意,他也不多要,只要孟昔昭以后对他一视同仁,别再把他当空气就行了,连贾仁良这种小人都能在孟昔昭身边获得一席之地,王司理相信,等自己改换对策以后,孟昔昭也会看清他的实力,对他重用的。
要是在三年之后,孟昔昭也能带他一起回应天府就更好了。
唉,算了,先不想这件事,先把眼前的顾好吧。
他们四个一起出发,还带了四个也换上便装的衙役,王司理说的地方在山里,于是,他们乘着两辆马车,一起往那个地方走去。
孟昔昭和谢原同坐一辆车,这车里空间狭小,孟昔昭捧着脸,所能看的,就只有谢原的脸了。
他百无聊赖的盯着谢原,盯着盯着,谢原的脸,就和另一张脸重合上了。
孟昔昭:“…………”
面无表情的直起腰,孟昔昭突然伸手,按着谢原的半边脸颊,强行让他扭头,嘴里还说着:“谢同知,你的后脑勺十分养眼,就这样待着吧,让本官好好看看你的后脑勺。”
谢原:“…………”
他时常都觉得孟昔昭是一个极好的上峰,但偶尔有些时候,他也会觉得,孟昔昭的脑子,可能是有点毛病。
……
孟昔昭和谢原各想各的,而就在这时,他们的马车之外,也走过了几个劳工打扮的人。
他们穿着大齐最常见的短打,身上也有污渍和灰尘,但仔细去看的话,就会发现,他们的短打,都不怎么合身,要么过长,要么过短,有人的手,还老是习惯性的在腰间摸来摸去。
摸不到东西,他才把手放了下来。
从面容五官上,更是看不出来他们和其他劳工的区别,唯有眼神,看着有些不对劲。
没有疲惫,没有麻木,反而看着很是警惕,也很是坚定。
他们一行快十个人,有的挑着扁担,有的拿着褡裢,虽说人数看起来有点多,但其实在府城里,并不少见。
劳工和农夫不一样,后者自己干自己的,前者则都是抱团行走,找雇主也是一起去找。
这些人里,有人的眼睛盯着路边面容姣好的妇人,领头的见了,低声呵斥他:“别乱看!”
那人吓了一跳,连忙把头低下了。
走过这条街之后,他们拐过弯来,走进了一家牙行。
此时的牙行,就等于后来的劳务市场,他们进来,也不招人怀疑。而牙行的老板娘看见有人来了,立刻笑着走过来招呼他们。
先是热情的说了几句客套话,把人引进来以后,老板娘让伙计去把门关上,门一关,老板娘立刻换了副脸色。
她皱着眉,看向这几个人的眼神,仿佛在看不速之客:“如今这府城里正是戒严的时候,我不是都已经把消息递回去了吗?你们怎么还是来了?!”
领头的比她还不高兴:“在齐国待了这些年,你是越发的倒退了,如今连规矩都不懂了?你不过是个安插过来的细作,难不成我们还要听你的?实话告诉你,这回是公主殿下派我们来的,公主殿下要求我们,必须把隆兴府的知府带回去,还给了我绿签子。”
老板娘脸色一变。
南诏也有自己的特务机关,里面的任务按颜色分,绿色为第一等任务,为达目的,誓不罢休,任何人任何事都能牺牲,什么外界因素都不用考虑。
当然,主要也是传递一个态度,表示这件事的重要性。
老板娘接过领头人递来的绿签子,知道公主这是认真的,若他们没能完成任务,回去以后,说不定就没命了。而自己这个在隆兴府硕果仅存的探子,也到了必须出手的时候,成则生,不成则死。
都是经过好多年训练的人,老板娘很快就调整好了心态,她对这几个人点点头,然后带着他们走去后院。
换衣服,拿兵器,然后再把自己所知道的情报全都告诉他们。
府衙在哪,平日把守的人数有多少,有几个门,换班又是在什么时候。
这老板娘是藏得最深的细作,因为她开牙行,经常能带着人去那些主家,让他们相看,但目前为止,她还没去过府衙,并不知道孟昔昭住在哪。
好在府衙的结构没有变动,隆兴府被占领的时候,地图就被画下来了,孟昔昭又没住在外面,他的住处,肯定就在那一片里面。
白天肯定是不能动手,他们准备等入夜了再行动,讲究的就是一个快字,见人就杀,以最快的速度找到孟昔昭,把他打晕带走,其他的,都不管了。
老板娘身手不如他们,没法跟着一起去,于是,她详细的给这些人讲孟昔昭的长相:“平日里这个知府都穿朱红色的官服,府衙里只有他一个人可以这么穿,十分好找。若他脱了官服,你们便按年龄找人,他年纪小,只有十几岁,面孔稚嫩,唇红齿白,个头比你略矮一些,肤色白皙娇嫩,一看就是没吃过苦的贵公子,对了,他出来进去,身边都有一个貌美的丫鬟,我观察过几次,他身边的丫鬟总是换,每次长得都不一样,听说,这些丫鬟都是他从应天府带来,给他暖了好几年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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