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我吓到了你,我以后,不会了……”
劈柴的声音停了下来,似乎有谁在缓缓往院门这里走。穆云间打断了他:“我进去了。”
他推开院门,直接又关上。
巩紫衣站在他对面,等了一阵,才道:“他走了。”
穆云间弯腰把小狗抱起来,走进屋内,巩紫衣目送他的身影消失在窗台前,没有多问。
真该死和挨千刀被萧钦时安排在西京做完了一系列的交接工作,晚了几日才到,刚进客栈后院,就闻萧素素一脸疑惑地在跟楚煦说话:“兄长这几日好奇怪,每天早出晚归,在城里一逛一整天,也不知在找什么。”
两人走过去,道:“殿下在何处?”
“不知道,一大早就出去了。”萧素素道:“也不让任何人跟着,这次来关州之后,他奇怪的很。”
“我们去找一下。”两人告辞出门。
中午日头正盛,萧钦时一袭黑衣,腰上挂着一块木牌,还有蔷薇暗影的腰牌,静静地来回走着。
关州贫瘠,素来是鸟不拉屎的地方,近日来往的游客也基本都是附近几个州县的,富人偏多,贵人稀少。
穆澈靠在金玉斋的二楼,望着下方不知道第几次晃过他楼下的黑衣青年,神情若有所思。
楼下的萧钦时停了下来,仰起脸开与他对视。
穆澈微微一笑,友善地颌首。
萧钦时眸色阴郁地收回了视线。
穆澈抖开扇子,眯了眯眼睛。
身旁,卷丹也颦起眉头:“这萧太子,一天来咱们楼下晃几次,腰牌都要甩到人脸上来了,一点都不忌讳,稍微有点眼力见儿的,都知道他是什么身份了,也不怕遇到仇人。”
“怕?”穆澈轻嗤,道:“他行事如此明目张胆,怕不是在勾引什么势力动手,若非他只是日日经过,从不上门挑事,我都要怀疑,他是不是已经探得了我们的身份。”
“主人行事素来深藏不露,他岂会得知。”
“当年未能除掉这小疯狗,实在是一大憾事……”
“主人若想除他,倒也不难。”
“与他有仇的是前朝穆氏,我为何要除他?”穆澈眸光微转,道:“我有几日未去拜访君公子了?”
“回主人,近五日了。”
“你去准备一下。”
真该死与挨千刀找到萧钦时的时候,便见他正坐在桥边的亭子里,往身上挂腰牌,除了蔷薇暗影的腰牌,还有出入皇宫的太子令牌,骁龙营的虎符,以及西京城防的银色令牌……
两人大惊失色:“殿下,这是做什么?”
萧钦时板着脸,一言不发地把这次来关州带的所有牌子都挂在腰上,还嫌不够招摇,又取出了一个装得满满的钱袋子,里面隐约露出了半个金元宝。
挨千刀上前两步,一把按住了他的手:“殿下,关州偏远,您这次微服过来,没有人知道,若是在这里遇到什么歹人……”
“没有歹人。”萧钦时失落又冷漠地道:“这关州无用之地,根本没有取孤性命之人。”
第50章
山中常雨, 地面湿滑。
这几日里,穆云间除了下山帮小狗拿了一下定制的小衣服,几乎没有出过门。
闲的无事, 他在家里画画图样,想着做些彩色样盒给胭脂铺子送去。
颜色也是他自己调的。穆云间会亲自去山中找朱砂石,再碾磨成粉,混合植物汁水, 做工上的确有些麻烦。
但成品却很喜人,拿在手中,既有木雕的质感,又格外绚丽精致。
这些事情做起来是个不小的工程,但却很能打发时间, 很适合穆云间这种喜欢独处的人。
山中幽静,每逢动手, 便让人忘记时间的流逝。
当年他为自己取名君子陶, 也是向往那诗经之中的悠然乐趣,其乐无穷之感。
想笑便笑, 想闹便闹, 便是他生活在这个世界里最大的追求。
房门忽然被敲响, 巩紫衣今日没有离开, 他有时会编一些竹制品去市上卖, 很便宜,出发点并非为了补贴家用,只是为了打发时间。
这个家, 靠穆云间已经足够支撑。
巩紫衣起身去开了门, 下一秒,一只手倏地朝他伸了过来, 卷丹见面便动手,直取他眼睛上的白纱。
巩紫衣急退,卷丹欺身,不过几息的时间,两人手上已经走了十几招。
穆云间被动静引来,道:“哥。”
巩紫衣迅速抽身,退到了穆云间身侧。
该来的还是来了。穆云间头大地望向穆澈含笑的脸,卷丹也已经退了回去,道:“他武功不低。”
穆澈负手,徐徐行来,道:“当年萧不容在前朝宫中抓了个美貌无双的小公主,为了安抚前朝老臣,他做足了姿态,给了小公主无上荣宠,甚至让他嫁给自己的太子萧钦时,做大靖的太子妃。”
“我一直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跑。”穆澈道:“对于一个美貌的女子来说,依附当局,是最好的手段,而那小公主一逃便了无踪迹,足以证明她有勘破这个道理的心智。”
他一路来到穆云间面前,含笑道:“后来我遇到君公子,第一眼便惊为天人,我时常在想,如你这样的人,怎么会甘心躲在山中做个小小的木匠,日日面对一个瞎眼哥哥。你年轻,手艺好,那日你见到我提出的条件,隐有心动之象,这代表你并非视金钱为粪土之人,你一样如普通人一般,向往荣华。”
“你年年都去种树,说明你讨厌这里的黄沙天,但以你的能力,应当不至于受限于关州这个偏僻之地,是什么导致你无法离开?”
“还有,你刻意疏远我,有时好像还有些怕我,我一个青楼老板,你有什么可怕的?”他指了指穆云间身旁的巩紫衣,道:“巩紫衣,是你告诉了他我的身份,是吗?”
巩紫衣沉默,半晌,才缓缓将眼上白纱拿下,露出的双目里,一只眼睛完好,另一只眼睛蒙着白翳。
“穆云间。”穆澈收回视线,含笑道:“或者,我该叫你一声,皇侄?”
卷丹愣愣在后面看着,神情有些不可思议,还有隐隐的惊喜。
穆云间是穆家人,这就代表着,他与萧钦时没有任何可能,也就是说,他与主人才是一路人!
穆云间神情有些戒备,但还是道:“请进吧。”
“你千辛万苦逃出西京,给自己取名君子陶,看来十分满意如今的生活。”穆澈将卷丹留在外面,后者将巩紫衣也一并拦住。
他进入屋内稳稳坐下,又轻轻展开了折扇,笑吟吟地望着他。穆云间给两人倒了茶水,道:“你既然明白我为自己取名的意思,何必还来打搅我,打破我如今的理想生活。”
“这真的是你理想的生活吗?”穆云间温和地道:“萧钦时年前来了一次,说你盗了他的夜明珠,看来那个时候你就已经被勘破了身份,如今他又来了,想来还是舍不得你,接受了你男子的身份吧。”
穆云间道:“不愧是穆澈,穆家所有人都惨死,只你一人逃出,果真是有缘由的。”
穆澈眼睑微收,笑意却扯的更大,道:“他们的死,是他们自己作的,与我有什么关系?穆云间,我且问你,你对萧钦时可有情?”
穆云间凝望他,道:“你不要想从我身上下手。我对萧钦时无情,无需你动手赶他,我对萧钦时有情,也无需你为我二人对付萧不容,我对你和萧家的恩怨一点兴趣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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