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是他的感情控制能力退步了?或者是扮演师尊这个角色过于投入,导致对方会意错了?
怎么可能。
这些能力于他而言就像是呼吸一样,已经成为了本能。
想来想去,他都觉得不是自己的问题。
那就是爱人的问题了。
没有记忆的爱人就是这个世界的人,他没有了以往的记忆,灵魂上的共感有时又过于玄幻,无法轻易诉之于口。再加上这个世界尊师重道的伦理重于泰山,此前从未有过师徒相爱的例子,他对只见过一次的师尊有了这样超越师徒之情的情感,他首先感到的是莫大的惶恐和恐惧。
惶恐于自己居然有了这样的心思。
恐惧于被察觉后可能出现的最坏情况。
于是他迟迟不敢将自己的情感展露出来,只能强行压制着,一日比一日痛苦,一日比一日不安。
尤其是在空潋对他越来越好的情况下,他深埋于心底的情感不停地冲击着他自己设下的阀门,他一边沉溺于这样的温柔和美好中,一边痛苦和恐惧着东窗事发的那一日。
自然而然的,有了心魔的苗头。
从前引而不发,是因为风休止身处妖市,那里处处都是万山狐的力量,无时无刻不在滋养着他,安抚着他。
现在离开了妖市,空潋又暂时不在他身边,再加上求深花的诱导,这颗定时·炸·弹可不就炸了吗?
风休止将这些情感和负面情绪压抑得太久了,这一炸,可谓是猝不及防,止都止不住。如果空潋再晚来几分钟,以这心魔的成长速度,等他再睁眼,人就真的入魔救不回来了。
他是想要飞升的,而魔修不能飞升。
魔族可以飞升入与天界同一等级的魔界,但是魔修不可以,因为魔修和魔族从本质上就不是同类。
魔族修炼,很少会产生心魔,而因各种原因入魔的魔修从被心魔占据心智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是被区别于人族、妖族、魔族和半妖的第五种存在了。
魔修为天道所不容,劈下的雷劫都比别人家的强好几倍,因此,这个世界中还活着的魔修几乎没有。
如果风休止真的被心魔占据了心智,入魔了,那空潋就得开始想想如何以最快的速度统治三界了,要不然就得带着人离开这个世界。
好在他还没有入魔,就被空潋强行掰了回来。
可这也不是永久之策,不解决掉他心魔产生的原因,这样的事很可能会再次发生。
空潋有点后悔,他明明知道爱人喜欢胡思乱想,却还是决定照着爱人的方式来,白白浪费了五十多年的时间,也加重了他心魔的滋生。
一个失忆的爱人能有什么合理的追爱方式?
爱在心头口难开吗?
还是鸡同鸭讲?
因爱而生怖,因爱而生忧。
他不该忘的。
空潋越想越觉得胸闷头疼,他很少这么后悔一件事,他这辈子许多的很少都用在这一个人身上了。
蓝衣的大妖重重叹了一口气,像是在无奈,又像是在嗔怪:“也只有你了……我真是栽了个彻底。”
……
风休止在一片熟悉温暖和柔软中醒来,他闻到了独属于那个人的冷香,还没睁眼,他就知道自己身处何处了。
——在师尊身边,被狐尾环绕着。
“醒了便起来,我有话同你说。”
师尊清冽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从容淡然中透着一股郑重之意。
风休止立刻睁开眼睛从狐尾中坐了起来,那十二条火红狐尾被收了回去,他同师尊之间的距离仅有半臂。
这一睁眼,他就发现有些不对了:“师尊,我们……还在无泽仙境中?”
那远处的山峰他之前找路的时候见过,山峰之上霞光万道,和妖市白日里缀着月轮的那座山峰有些相似,故而他印象深刻。
这里还是无泽仙境,那师尊是怎么进来的?不是说只有化神及化神之下才能进入吗?
难道是师尊付出了什么代价?
在他进一步胡思乱想之前,空潋点点头:“是,我自有办法进来。”
风休止把到了嘴边的疑问和担忧咽了回去,正襟危坐,准备聆听师尊教诲。
空潋先从乾坤袖里取出他进入无泽仙境的目的,递给风休止:“这是能成就金身的灵宝,金莲木。待你冲击大乘期时,将它服下再历雷劫,金身可成。”
风休止双手接过金莲木,好奇地观察起来。
金莲木通体金黄,只有他手掌长短拇指粗细,除了颜色奇特了些以外,确实和普通的木头没有任何区别。以他的的眼界,自然不能看出这金莲木有何特殊之处,但师尊说它能够成就金身,那它便是无上的至宝。
而师尊是为了让他成就金身,才会进入无泽仙境。
风休止抿了抿嘴唇,心海震动,欣喜、感动得无以复加。他刚要开口说些什么,就见蓝衣大妖抬手示意他先别说话,听他讲。
听话的徒弟立刻闭上了嘴,眼睛亮晶晶地看过来,那信赖又遮掩得不甚有效的模样,很轻易地就能让对面的人看出他心里都在想什么。
空潋又想叹气了,以他对自家爱人的了解程度,以及那心魔的扎根深度,这人很可能连春梦都已经做过好几回了,可就是开不了口同他表白,还死犟地把心思藏起来,妄图骗他也骗自己。
但他能有什么办法呢?
师尊恋对他而言不算什么,对爱人而言,那无疑是天塌地陷,背乱·伦理纲常。
在这个世界也是开天辟地头一次了。
面对自家爱人,空潋也委实懒得再演了,反正这么些年,他是什么样,这人见的就是什么样,只不过是矜持版本而已。
今日之后是不能再装矜持了,这矜持早就不该装的,白浪费了这么些年。
空潋是一点儿反应的时间都不给风休止留,张口就道:“我一直在等你开口,结果等了五十多年,你眼中那些情意都要溢出来把我给淹了,嘴巴却是闭得死紧,一个字不往外蹦。我方才仔细想了想,你压着不肯说,是因为你我的师徒关系吗?”
他摸了摸下巴,煞有其事地点头:“若是因为这个,那的确,你我要是成了,那便是背乱·伦理。”
风休止还没来得及惊恐自己的心思怎么暴露了,就听他话锋一转,很是唯我独尊地道:“可那又如何!你我两情相悦,就碍着这个要当一辈子哑巴,恪守那劳什子的伦理纲常吗?”
说着,空潋突然一伸手,拽着风休止的衣领便将人拖到了眼前,两人几乎是鼻尖抵着鼻尖,呼吸纠缠着呼吸。
顿时心跳如雷的风休止就听到他的师尊霸气侧漏地拍板决议:“你既然担心忧虑这个,那自此刻起,我便不再是你的师尊,而只是对你照顾有加的万山狐初缇,你的师尊——飞寻真君还好好的在天明仙宗闭关呢,我俩成就了好事,自然算不得背乱了伦理,只能说天生一对!”
风休止呆愣愣地看着这双银蓝色的眼睛,以为心中情意可能被否的悲痛还没来得及升起,就被狂喜之情席卷全身。这般大喜之下,他竟不知该如何反应了,只能怔愣地看着就看着,仿佛眼前之人就是他的全世界,这人说的话便是这世上唯一的真理。
空潋轻轻叹了一口气,向前微倾,在他淡色的唇上亲了一口,笑道:“傻了?”
感受到嘴唇上微凉的触感,风休住止倒吸一口凉气,一双眼睛瞪得滚圆,脸和耳朵噌的一下变得绯红滚烫,不敢相信方才发生了什么。
师尊……亲了他?
空潋又凑上去亲了他一口,还在他的下唇上不轻不重地咬了一下,咬完也不后撤,就这么嘴唇贴着嘴唇,说话的声音轻飘飘的,像远山缥缈如纱的云雾,又像天边若隐若现的浮光。
“若要等你开口啊,怕是要再等几百年,只能我说了。”
他伸出舌尖在风休止微微张开的唇缝间舔了一下,眉眼弯弯,双手搂着对方的腰,头一次展现出属于狐妖的魅来:“如何?答应吗?若是答应了,便叫声阿潋来听听。”
风休止可能不答应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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