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欲言又止,却还是在青年清澈透亮的眸子注视下,喉结滚了滚轻声说:“我好像, 要消失了。”
这当然是假的。
只是, 他不知道季绵到底是因为什么, 有什么目的接近的他。
他倒是要看看,他这个大半年来都能抱着他的牌位入眠的小妻子,究竟能为了那个不知名的目的做到什么程度。
季绵听得呆了呆,第一时间,他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然后在仔细回想了一下之后,他才迟缓地眨了眨眼睛:“……唔?”
啥玩意儿啊?这原著里可没有这个剧情啊!
唐识舟垂眸注视着他,眸底一片冰凉,但表面上却面不改色地继续轻声道:“我的怨气,支撑不了我太长时间了。”
跟着,他又故意十分复杂地说了一大堆,听得季绵整个脑袋都是蒙的,最后脑子里只剩下了他最开始的那一句,“我好像要消失了”。
——季绵脑袋上隐形的兔子耳朵瞬间都支棱了起来。
这这这这可不行!!唐识舟人没了,他的任务怎么办?!!
他着急地伸手想要去扯鬼怪的袖子,后者半分都没有躲,垂眸看着他在黑色的大衣上显得更加息白脆弱的手指。
唐识舟的眸色很深,纵使是知道青年的着急半分都不是来自于对他的情爱,但他的心脏却还是在这一刻被什么东西触动了一下。
不过紧跟着,他就感觉到了那种,来源于绝望的、令人胆寒的寒意。
他心里面浮起了一丝嘲讽,说话的时候声音却依旧不急不缓:“绵绵,我本来就是半年前就应该消失的人,有这半年的时间,我已经很满足了。”
“等我,”他故意停顿了一下,听起来就像是接下来的话他都有些难以说出口的感觉,“等我走后,你要照顾好自己。”
他声音平静得让人眼眶发酸:“晚上不要再抱着我的牌位睡了,盖好被子,会生病的。”
这这这这这!!
季绵着急得眼尾都红了,急急忙忙地探过身体来捂他的嘴,带着哭腔打断他:“你说这些做什么呀!!”
唐识舟顺势闭上了嘴,眸色深深地,静静地垂眸看着他。
这小傻子看起来像是真的着急得不行,眼尾红得就像是被人反复揉捏过的一样,可怜兮兮的。
坐立不安了片刻之后,他从凳子上窜了起来,慌慌张张地掏出怀里的手机:“唐识舟你不要急。”
他带着哭腔道:“我给封晚打个电话,他是专业的,他一定知道这种情况应该怎么做。”
但是他电话打出去,等了很久,那边的人都没有接通。
嗷——他的任务呜呜呜!!
季绵真的要着急哭了,接连又打了好几个电话,但是电话那边的封晚好像有什么事,硬是一直都没有接通。
他脑袋一片空白,呆呆地、一脸无措地下意识看向了那边不动声色的鬼怪:“……怎、怎么办呀?”
他这幅样子乖软得不行,清澈的眸子里带着显而易见的依赖,很容易让人想到在床上某些时候。
唐识舟的眸色再次深了些许,视线看上去宛如想要把面前的人整个吞下去一般,但是在下一秒,他却又克制地移开了视线。
他面色冷淡,说话的时候就像是“马上就要消失”的人不是他一样,“绵绵,不要哭。”
这怎么可能不哭?!
他不说还好,他这一说,季绵当场落泪,哭得鼻头都红红的。
害怕吵醒了同事,他还特地拉着唐识舟走到了楼梯,一边小声地抽泣着,一边指责他:“你什么时候察觉到身体不对的,你怎么都不告诉我呜呜呜……唐识舟,你烦死了……”
说着说着,他突然一顿,然后联想到了早上发生的事,不可思议地瞪圆了一双红通通的眼睛微微仰着头看他:“……你不对劲好像事从昨天晚上开始的——不会是因为封晚的那个吊坠叭?”
他越想越觉得有可能:“怪不得你不想让我继续戴了……呜呜呜,都怪我太笨了,封晚都说了吊坠对鬼气有很重的压制作用,你也……你也是,肯定是难受得狠了才跟我说的……”
“唐识舟你是个大笨蛋,”他自顾自地垂着头抹着眼泪:“你怎么都不跟我说呀……你还、你还将就我跟我、跟我……呜呜呜……”
“封晚也真是的,都没有提醒我……”他想了想又觉得不对,呜咽着道歉,“呜呜,对不起,我不应该说他坏话的,明明都是我的错……”
谁是笨蛋?
唐识舟:“……”
说实话,他编的时候都没有这么有道理。
没想到这小傻子直接自己逻辑自洽了。
眼见着他哭着就收不住,唐识舟有些头疼地轻叹了口气,表面上却面色平静地欲言又止:“也不是……没有办法。”
嗯?
季绵吸了吸鼻子,软乎乎地红着眼眶看他:“还有什么办法呀?”
真的好骗极了。
唐识舟不动声色编织谎话:“我只是怨气在慢慢溃散,只要……补充上这些溃散的部分就可以了。”
他说到这儿,就停了下来,垂眸看着季绵等着他反应过来,把剩下的部分给接下去。
但是他都没想到,这小傻子完全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似懂非懂地、双眼茫然地看着他。
唐识舟:“……”
行。
他冷静地在脑海里说服自己,夫妻俩之中只需要一个聪明人就够了。
隔了好一会儿,他才轻声继续说:“经过上一次的事,我发现,吞噬别的鬼怪,它们的怨气就可以为我所用。”
季绵这个时候才终于反应了过来,带着潮气软乎乎地“嗷”了一声,不确定地抬眸看他:“那你……是不是多吃几个就可以啦?”
唐识舟的视线不动声色地从他哭得都泛着粉的耳朵上划过,喉结微微动了动,淡淡颔首:“嗯。”
“可是,”季绵纠结极了:“可是那些东西都不干净呀——”
“不会生病。”唐识舟已经预见了他会说些什么,提前打断他。
“啊……哦。”季绵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这才终于放下了心来。
唐识舟这会儿是真的对他不抱希望了,干脆自己把流程走下去:“绵绵,你帮我。”
*
夜幕中,高楼里蔓延着骇人的黑雾,一眼看过去,它的入口宛如一口怪物大张着的嘴巴,让人恍惚觉得,好像看一眼就要被它吞下去了。
季绵把冻得有些红的鼻头往围巾里埋了埋,明明自己都害怕得不行了,却还强撑着勇气安慰旁边的鬼怪:“唐识舟,你不要担心。”
按照唐识舟的说法,他现在怨气散了不少,大概率已经不是很多鬼怪的对手了,而鬼怪在离开自己怨气来源之后,实力都会大幅度削减,所以需要季绵把里面的东西给引出来。
而这栋大楼里的东西,就是唐识舟挑选之后确认合适的目标。
里面的鬼怪是一个小男孩儿,在和妈妈乘坐电梯的时候,妈妈只顾着和别人打电话没有照看好他,他怀里抱着的小皮球在电梯关门的时候滚了出去,他追出去捡,电梯却在这个时候出了故障,把他的脑袋当场从脖子截断。
它的妈妈在这件事受到了很大的打击,而它的爸爸因为这件事,要跟她离婚,妈妈接受不了,在电梯里上吊了。
从此之后,这栋楼的居民就说经常在电梯内在听见小男孩儿拍皮球的声音。
季绵胆子不大,但是据唐识舟说,这个小男孩儿还没有害过别的人,应该杀伤力不大,就算是他在里面出了意外,有唐识舟在外面守着和封晚的吊坠在身上,他应该也是出不了大的事的。
所以虽然害怕,但是季绵却没有推辞。
这个人都养他两世了,没道理需要他帮个小忙的时候,他还推三阻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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