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想着,他才稍微定了定神。
日子一天天地过着,并没有发生什么大事。
牧挣开了一家书店,他前些年积攒下来的钱还有些,再说有季绵当老师赚钱,他们不差钱,他做生意也做得含糊,身体好的时候就在书店晒晒太阳看看书,不好的时候就干脆在家里门都不出。
但是他人聪明,季绵不在家的时候他把家里和书店都打理得井井有条,时间久了,他的厨艺也跟着越来越好,基本上季绵想吃什么菜,稍微一形容他就能原汁原味地做出来。
这真的就是很理想的养老生活。
很安逸,安逸得季绵都怀疑,是不是这个世界的剧情已经结束了。
但是这种生活看起来过得波澜不惊,季绵心里面却还是有一根刺一直没有拔出来。
原著里上面清理汉奸叛徒的事情没有过,他就永远放不下心。
很快,在他日复一日的担忧之中,这件事终于来了。
季绵教书的学校离家里不算远,走路也就二十几分钟的样子,他喜欢慢慢地往家里走,有时候看到什么新奇的东西还能给家里的牧挣带回去。
然后这天,他看到了点别的事。
路上的广场上架了个台子,围了一大群人。
台子上面的几个人被捆绑着手脚跪着,前面有几个军人手里拿着木仓。
看着,就很像是电视剧里的那种犯人执行死刑的模样。
季绵往那边看了一眼,心里面不太舒服,本来他瞥了一眼就像转身离开的,但是在离开之前,他听到了人群里有人说的话。
“……啊,这几个啊,你们没有看报纸吗?这几个人是之前民国时期的大汉奸。”
“民国时期”“汉奸”几个词窜进了季绵的耳朵里,他迈不开脚步了,抿了抿唇,往人群那边走了几步。
那几个人还在交谈:“啊?汉奸?他们是做什么的?”
“其他的我不知道,最旁边那个,喏,看到没有,之前江城归牧少帅管的时候跟洋鬼子签订过什么协议吗,他就是跟洋鬼子们做翻译的。”
“翻译?这也只是为了糊口罢了,也算不上是做了什么穷凶极恶的事吧?怎么就要当众枪毙了?!”
“嗨!你知道什么,他在后来洋鬼子们在江城内为非作歹的时候助纣为虐了。”
旁边的人明了地点了点头,“这样啊……”
“诶,听说这些人是经人举报的?”
那人点了点头,“不然呢,我们新政.府成立之后,这些人也都是惜命的,知道自己之前做过缺德的事,都躲了起来,还是我们老百姓靠谱,硬是把人给重新揪出来了!哈哈哈哈哈!!!”
“说到这个,”旁边有人压低了声音,“你们说啊,怎么就没有人举报牧挣呢?”
“他之前不是带头给洋鬼子投降吗?这还不算是汉奸?当时骂他的人可多了,后来突然就洗白了。”
“你说的这个我也记得,我侄子他们学校里的同学,最开始在街上四处演讲骂他来着,后来突然就开始帮他说话了。”
“……诶,上面那些人的手段,你我怎么说得清楚……”
“要我说啊,不是说牧挣前几年的时候身体就不怎么好了吗?这就是老天爷给他的报应!!”
季绵听得火气都上来了,盯着那几个人。
他们中有人很快发现了季绵,悄咪咪地伸手在正在高谈大论“报应”玄学的同伴身上戳了一下。
后者有些不满地扭头看他:“做什么?这有什么不能说的?且不说他牧挣已经下台了,就是还是当权者。我这也都是说的实话,又不是诽谤他——”
那人有些头疼,直接示意他扭头看,然后后者转身就对上了季绵的视线。
“……”
那人顿时话都说不清楚了,磕磕绊绊道:“少,少帅夫人?!!”
他脑袋里疯狂地回想着,自己刚才到底说了些什么要命的话,朝着季绵尬笑:“那个……那个,我刚才都是胡说的……”
“是吗?”
穿着长衫,看着一身书卷气息的季绵眸光冷冷地看着他,轻声反问。
那几个人面面相觑,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你们刚才的话,我听得很清楚。”
季绵加重了语气,“之前我就已经解释过了,牧挣当时所做的一切,都是基于江城的现状,迫于无奈才做出的选择,几位说他是汉奸,说他现在身体不好都是报应。”
他带着显而易见的嘲讽嗤笑了一声,“你们有没有想过,他现在身体不好,都是之前打仗身体落下的病根。”
说完,他都不想再看到后面那些人的反应,直接转身就走。
但在回去的路上,他越想,越觉得心里面难受和恐慌。
难受是因为牧挣为这些人做了那么多,到头来他身体差成这样,却还是要忍受这些人莫名其妙的各种猜测。
恐慌是因为,他总觉得好像所有的一切都在告诉他,牧挣的生命轨迹好像并没有得到什么改变。
他只要这么一想,整颗心脏就疼得几乎喘不过气来,忍不住加快脚步往家里面走。
自从牧挣把江城的大权给交出去,他们就从之前的那套小洋楼搬出来了。
虽然小洋楼也并不算是太过张扬,如果牧挣开口还是想要住在那儿,组织上肯定也是会同意的,但是季绵和牧挣两个人都一致觉得还是搬出来比较好。
也算是真正开始了新的生活。
季绵回去的时候,牧挣正在厨房里炒菜,听到他开门的声音往外面看了一眼:“回来了?”
“洗个手,吃饭了。”
季绵抿着唇没有应声,男人有些疑惑地准备出来看一眼,然后在下一瞬间,他的小妻子就从后面抱住了他的腰。
这姿势充满了依恋,牧挣挑了挑眉,转过身一看,嚯,小妻子的眼眶都红了。
他顿时严肃了些:“怎么了绵绵?受欺负了?”
问这话的时候,他把季绵学校里面老师们的脸都在脑海里面过了一遍,实在想不出来谁胆子那么大。
季绵没有说话,像是以前做过的无数次那样,把脸颊往男人的怀里一埋,好像只需要这样,他说遇到的所有事情男人都会很快帮他解决。
过了好一阵,他才声音闷闷地开口:“牧挣,你一定要好好地保护自己。”
这是哪儿来的话,他现在都把自己保护到需要媳妇赚钱养家了。
不过看着怀里面的青年状态实在不好,他还是好声好气地应声:“知道了。”
他拖长了声音,“我们绵绵那么好,我肯定是不可能会让你当寡妇的。”
季绵被他逗笑了,伸手就在他的背上轻轻地锤了一下:“说什么呢。”
这件事算是过了,但是季绵悬起来的心脏却没有真正放下心来。
事实证明,他的担心并不是完全没有道理的,很快,季绵就得到了BaN牧挣被政.府的人带走的消息。
听到这件事的时候季绵正在跟学生们上课,邻居家的小孩儿突然跑了进来,“哐当”一声推开门:“季先生,你快回去看看吧,牧叔叔……牧叔叔要被那些人抓走了!!”
季绵那一瞬间整个人脑海里面都是空白的,然后等他反应过来,都来不及跟学校的人请个假,拔腿就跑。
他赶回去的时候,正好看到脸色满是病态的牧挣被一群人从家里面带出来。其中带头的那个人正好是之前上面派下来,问牧挣要不要继续继任江城市长的那个。
那人看到季绵脸上飞快地给他打了个招呼:“弟媳妇啊。”
季绵压根儿就没有看他一眼,直接冲到了牧挣面前,把脸色苍白的男人挡在了身后:“你们要干什么?!”
虽然是在问话,但实际上他的心里面已经隐隐有了答案,整个人的身体都已经绷紧了,挡在牧挣面前的时候,像极了故事里没有力气保护人的小狼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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