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伽黎缓缓看向窗外。
以前这个时间,玫瑰形的庭院灯会散发出昏黄色的灯光,映照着红杉树显得神秘幽然。
但今天,庭院灯没了光亮,红杉树不复存在,只剩乳白月光一泻千里,为素白的盐沼铺上星光点点。
他下意识看了眼挂钟,已经九点了。
南流景还没回来。
“噔噔噔!”门外的楼梯倏然响起急促的脚步声,没有节奏,杂乱飞快到令人心里不安。
李叔毫无规矩破门而入,手里还举着手机,手机的蓝光将他的脸映照得狰狞可怖。
“沈先生!”他几乎是连哭带喊声音发颤。
“少爷出事了!”
沈伽黎默默看着他,昏暗的台灯灯光在墙上投出他巨大的影子。
第55章
急救室的门口亮着一展红灯, 像独眼的怪物挣着猩红眼睛死死凝视着众人。
沈伽黎垂着头坐在等候区的长椅,他今天穿了一件旧衬衫,是刚和南流景结婚时连穿两天的衬衫, 洗了后就一直放在衣柜最角落, 放得久了就有一股奇怪的甜味。
据说是细菌的气味。
打电话来的人说,南流景从公司大厅的俯瞰台上失足摔下陷入昏迷, 幸好落下时有轮椅帮忙挡了下,才不至于殃及生命。
沈伽黎记得那处俯瞰台, 大约六七米高。
至于怎么摔下去的,那人说目测是围栏支撑柱里面腐化断裂,外面看不出来, 可里面烂得厉害, 南流景可能刚好停靠在那处,栏杆断裂他也跟着摔了下来。
可事情的真相无从知晓,当时市政修路整个片区停电,保安准备启用公司的独立发电机, 路过时忽然听到一声女人的尖叫, 赶紧过去查看就看到南流景已经摔在地上陷入昏迷,身边只有摔坏的轮椅和断裂的围栏以及一地玻璃碴,没有看到处南流景以外的其他人。
而说巧不巧,也正因为停电,所有的监控录像都关闭,没有拍到当时任何画面。
警方已经赶到现场进行勘察,结果也没那么快出。
急救室门口,沈伽黎已经保持那个姿势两个多小时, 李叔踱来踱去双手合十向上天祈祷少爷平安无事,南丰一家也匆匆赶来。
“流景怎么样了。”南丰终于有了作为父亲的自觉, 急得双眼泛红,双手抖个不停。
李叔不敢妄言:“还在急救,情况暂时不清楚。”
“好端端的怎么能摔下去呢,就算围栏断裂,没人推他他会掉下去?”于怀素装得一脸义愤填膺,实则心里已经乐开了花。
六七米高的位置摔下去,不死也残了,这下南流景可是残上加残,说不定这辈子都离不开病床了。
这样的残废,谁敢推举他为董事长呢,所有的好处还不都要落入斐遥口袋。
南斐遥跟在后面一声不吭,面露哀色,看起来,好像是在担心他哥,但也只是看起来。
而沈伽黎自始至终没说一句话,保持低头的动作两个小时,没有像李叔一样哭天喊地,也没像南丰他们一样把所有祸端推为有人故意陷害,他只是很沉默,像是在思考。
众人焦急等待之际,手术室的灯灭掉,医生们走出来摘掉口罩,没等开口,一堆人冲上去询问情况。
“伤者没有生命危险,但身体多处有轻微骨折,等伤势暂时稳定后需要拍CT检查脑部受伤情况。”
于怀素:晦气,怎么没摔死你。
几人听到医生所言这才松了口气,不多会儿,南流景被护士从手术室推了出来。
沈伽黎终于抬起了头,朝着病床看过去。
一向盛气凌人耀武扬威的南流景,此时像个没有生命的假人,双目紧闭面色苍白如纸,额头一圈绷带还在隐隐渗血。
他被推进了重症监护病房,医生要求不能进去探视,只能隔着玻璃从外面看,伤者暂时未完全稳定,至于什么时候能醒,看他的恢复情况。
南丰唉声叹气:“既然这样,流景的工作暂时由斐遥接手。”
于怀素心里放声大笑,表面却还装出一副贤妻良母之态,郁郁寡欢道:“斐遥尚且年轻,经验不足,我很担心他接手公司后会不会出错,但现在流景出了事,也只能这样安排了。”
这个时候,从进医院起一句话没说的沈伽黎抬起了头,他还是那副淡淡的表情:“你很为难?”
于怀素哭相没来得及收回:“什么?”
“如果为难,正好。”沈伽黎从口袋里抽出一个信封,“南流景写的信,他说他已经去公证处做了公证,也委托了信托公司,如果他在位期间发生任何意外,他的工作由我全权接手。”
这句话出口,不仅于怀素,就连李叔都满脸写着不可置信。
谁?沈伽黎?让沈伽黎暂时担任CEO?公司不想要了?确定沈伽黎不会做着梦签了字把公司卖了?
而且以他那懒劲儿,该不会要在家躺床上办公。
事实上沈伽黎也并不想接手这烂摊子,他只想躺平,而且他也深知像他这种废物点心不可能带领公司走向光明,很大可能要带着公司一个弯儿拐进沟里。
但南流景说,他任位期间享受和原CEO相同待遇,无论是工资还是福利。
CEO的待遇,听着很可观。
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不想有人觊觎南流景的位置,等哪天南流景回归,他可以轻轻松松毫无城府让还CEO的职位,但其他人未必。
人心复杂,永远不得满足,如果将来要让他跟着南流景遭遇更多麻烦事,他不愿意。
果然,于怀素起了疑心:
“伽黎,你是什么专业,公司管理你又懂多少,就算斐遥不坐这个位置还有他爸爸,退一万步讲还有多位股东,我想,流景应该不会这么傻,让一个门外汉去糟蹋他的心血。”
话没直说,但潜台词在质疑沈伽黎这封信是他自己伪造,或者是在南流景喝醉不清醒的状态下被哄着写下。
沈伽黎收起信封,看也不看她:“南流景的确不怎么聪明,但至少比阿姨你聪明。”
否则以他那傲慢自大的逼king人设,怎么会未雨绸缪写下这些东西。
于怀素刚要回怼,被南丰打断:“就这样决定了,既然流景这么做当然有他的打算,我相信流景的决定,至于工作上的事,伽黎要是哪里不懂可以和我商量,这几天我也会靠在公司帮你的忙。”
不出意外的,于怀素今晚回去又要拉着儿子发疯。
她甚至不肯多听一句解释就拉着儿子气汹汹离开了医院。
时候不早,李叔那边处理完南流景的住院事宜便打算先回家,因为医院暂时不让探视,他留在这也没地方睡,南丰也是一样的想法。
李叔要带沈伽黎一起走,沈伽黎道:“来来回回麻烦,不想动弹。”
“不想动也没地方住啊。”
沈伽黎身体一横躺在长椅上,用脑电波回应:给我个枕头,天大地大哪里都是床。
李叔知道他的性格,也不再强求,唠唠叨叨叮嘱半天,看沈伽黎闭了眼才只好离开。
人一个一个离去,昏暗的走廊上,只剩下沈伽黎和偶尔路过的护士。
护士见他可怜,还特意给他送了条被子。
深夜,医院似乎比任何地方都安静,安静到沈伽黎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
睡不着,虽然困。
他坐起身朝着身后的玻璃看进去。
南流景和曾经的自己一样,浑身插满管子,守着随时可能尖叫警报的仪器,那个逼他画画做饭的南流景,终于闭了嘴。
可这种安静,却令人心里不舒服。
良久,他再次掏出南流景写给他的信。
注意事项的排版序号很奇怪,不是1234,而是6178这种毫无顺序的排版。
除了一些工作上的注意事项,还洋洋洒洒写了些无聊的题外话。
比如一句“凌晨四点,我看见海棠花未眠”,书信到这里便戛然而止,下面就是落款日期。
这句话没头没尾,不知道南流景想表达什么。他这人奇怪了又不是一天两天。
海棠花未眠,你怎么却先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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