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湛瑛解释:“主要是想让她主持牛痘入禹的事,章芍曾管理琼崖岛几十万妇女儿童接种牛痘的事,手熟。”
若说五千病例不算什么的话,管过几十万人的事,这履历可够硬了吧?
承安帝神情这才郑重起来:“如此,的确是不能给低了,罢了,医官而已,给她正六品的太医院院判之职,务必让她管好牛痘一事,使民间再无痘疮疫疾之扰。”
把章芍的职位问题解决了,秦湛瑛又说:“若说接种牛痘,得先从人群密集处开始,比如京郊护龙营、卫龙营。”
“那边军也该接了,此事也得让信得过的人去办,我想想。”承安帝琢磨了一下,“让秋瑜去如何?”
这位君王只思忖片刻,便将能邀买边军人心的事,交给了太子的人。
秦湛瑛:“我还以为您会派自己的人。”
承安帝伸手在他额头一弹:“那不得多一环对接的流程?麻烦得紧,你家出的牛痘,你自己搞。”
这一弹结束,别说秦湛瑛惊讶地睁大眼睛,连承安帝也怔住了。
半晌,秦湛瑛吐出口气,捂着额头无奈道:“大伯,在外头您可别弹我脑门。”
承安帝应了,待秦湛瑛回宸庆宫睡觉时,承安帝在床榻上翻来覆去,把洛皇后都吵得睡不着,他才拉住洛皇后。
“娘子,你说,湛瑛是不是真把咱们当亲伯父伯母在看呢?”
洛皇后连翻白眼:“他不认你这个大伯,改姓什么秦呐?”
承安帝:“不是不是,我是说,他好像没传闻中那么心硬如铁,难怪他娘给我的册子上说,让我们好好把人当普通晚辈照顾教导就行,她娘真是一点都不骗我啊。”
洛皇后:……有没有一种可能,湛瑛的品行就是很硬,所以他娘才放心地把人送过来呢?
承安帝欣喜道:“如此,以后便是我走了,他也一定待你好了。”
听到这,洛皇后也呼吸一窒,随即心口酸胀起来。
第121章 十秒
出了年节,春耕就该开始了,托隔壁泽国做典范的福,禹这边的皇帝也是会下田种地的。
皇帝们都要作秀,给天下人做表率么。
早春仍寒,承安帝在皇家农庄给一亩地松了土,看姿态是老把式了,太子推犁,皇后牵牛,一副和乐融融、辛勤耕种一家人的模样。
与此同时,秦湛麒、秦湛真、秦湛华却并没有被放回藩地的苗头,他们各自都被任命了六部里的职务,开始领事办差,和许多在京宗室一样。
秦湛瑛每新拿下一块领地,不吝于下狠手用自己的武力横扫当地顽固势力,进行清算洗牌一条龙,为自己的势力在此扎根腾出地方。
时间久了,大家都觉得秦湛瑛是狠绝之人,秦湛华也是如此,他是巴蜀郡王次子,曾在稚龄完整背诵《孝经》而成为宗室中少有的聪明孩子,后来圣上召集三名宗室子弟入京,他就是其中出身最低者。
在承安十五年,十五岁的皇太子地位日益稳固,圣眷正浓,能力和为人处世又都出色,且东宫开始确立属官,最先定的便是皇太子遵循泽国旧例而任用的章芍、刘紫妍两名女官了,其他人则是在禹国本土找。
而秦湛华只觉得很茫然,他人生的前几年努力背诵诗书讨好父母,后来到了大京便是读书、与官员来往,讨好皇帝,渴望将来的某一天能继承大统。
可如今皇位没他的份了,巴蜀郡王爵位自然有他的亲生大哥秦湛声来继承,他留在京城,虽说手头有了差事,但也不过是去工部点个卯,凑合过日子的。
只是真这么闲着也好,但如果秦湛瑛看在他曾是皇位候选人的份上,将来看他不顺眼要整他,秦湛华难道能反抗吗?
要知道秦湛瑛亲娘那边也有皇位要继承,而禹国的邦交原则包括不得罪泽国,无论秦湛瑛以后是否继承大统,会不会脑子一抽要造作,他也天然立于不败之地,禹国待得不爽直接回泽国老家也成,万一他一刀剁三个宗室兄弟后直接跑路,承安帝恐怕都不会治他。
在这样不知将来在何处的茫然中,秦湛华难免需要发泄口,他这人不嫖不喝,只好去京中戏园子,想听个曲子。
无论何国,京城总是最为繁华的地方,汇聚的名角也最多,秦湛华就很是喜欢此处一个叫柳如玉的,扮相风流,唱腔清越,眉眼生动。
衣香鬓影处自有暗香浮动,灯红酒绿,男女传情,真是个隔绝俗世只有性情交换的小极乐世界。
今日柳老板却不知怎地,唱了曲新戏,叫《秦鹿小传》,这戏原来是湖广道一说书人口中流行的人物传记,再往上追溯,却是从湖兴坊秋家流出的一篇传记散文,讲述的是一名叫秦鹿的侠客行侠仗义,与官府携手破案的故事,原文文笔十分出色,对人、景的描绘都极上乘,且灵气十足,编成曲唱也很是动听。
不想这《秦鹿》一路唱到了大京,秦湛华细听,只觉得名不虚传,词句精妙,听后唇齿留香,却不料戏完了,柳老板却派人来请。
秦湛华只觉得今日自己与柳老板是知己一般,自己念着对方,对方也念着自己,便抖了抖袖子,跟着小厮去了,可谁知进了后台,一向热闹的戏班里,一众戏子穿着戏服,安静站立一侧,又有一少年坐在三脚圆凳上翻阅着戏本,正是皇太子秦湛瑛!
秦湛华见柳如玉恭敬立在一侧,心中一叹,看来他的知己实则是他人的奴婢呢。
“小柳,唱得好,只是第二段嗓子还能再沉一些,即便是少年侠客,也经历风霜,稳一点,更有味道。”秦湛瑛将戏本一合,起身,用戏本轻轻一拍柳如玉的肩,十五岁的少年,比个成年男子身量更高。
柳如玉今年也才十七岁,卸了妆也是清秀的少年郎,他接了戏本,低眉敛目,满面柔顺。
“是。”
秦湛华看到太子朝他招手。
“你来。”
他跟过去,两人上了辆马车,车外平平无奇,车内却蕴含乾坤,处处舒适,也不知耗了多少钱银打造。
秦湛瑛拉出一个抽屉,拿了两瓶润嗓的雪梨米露,两人一人一瓶,秦湛华学着他的动作拧开瓶盖,一抿,清甜的滋味渗入舌尖。秦湛瑛:“比你哥哥知礼多了,他在泽国服刑时,连遵纪守法都学了许久。”
秦湛华回过神来,俯身:“家兄无状,冒犯了殿下。”
秦湛瑛:“你哥哥都服刑完了,这事就过去了。”
他将一奏本递过来,秦湛华拿来一看,就见上面记述了巴蜀道水利一事,年前,这桩涉及了四十多名官员,巴蜀道与大京官员勾结贪污河堤修缮款项的大案,使菜市口多了不少头颅,屠夫的刀都砍钝了。
这是皇太子的立威之战,背后利益斗争无数,最终被粗暴的刀光终结了一切。
“你觉得这事在砍死了那么多人后,算是了了吗?”皇太子问。
秦湛华一顿,绞尽脑汁,铿锵回道:“未了!”
“哪儿没了?”
“巴蜀道的水利。”
秦湛瑛面露欣慰:“总算没让你哥哥给我写信一遭,他和你一样,生怕我不放过你。”
他将瓶中米露一饮而尽,抱怨道:“我看起来是那么容不得人的吗?”
这话秦湛华不敢答,只心里惊讶,他哥哥不是在这位手上吃过大亏,做了两年修路队么?怎么听起来居然还是太子的人!
秦湛瑛也不需要他的回答,只让他回去结合工部里历代修水利的记录,呈个折子上来,就将他丢在路边,马车施施然远去。
秦湛华能怎么办,原本担心自己要死的人突然看到一条活路,除了往上头奔压根没别的选择!一时之间只有嫌自己之前惫懒,没好好看工部卷集的份,天天灌着浓茶一头栽进了案宗里。
这折子得写好,他这样的宗室子最懂一个道理,便是大丈夫不可一日无权!即便以后摸不着皇位了,能做个实权在手的臣子,给太子做他在宗室内部的拥趸,难道就不是一条有好处的路了吗?
也是他哥哥和太子有交情,这好事才轮得到他,一时之间,秦湛华对那位原先只爱混迹江湖的傻子哥哥都多了一分敬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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