琛璃被押送入牢狱,江王李涵双膝一曲,咕咚跪在地上,结结实实的叩了两个头,让自己后背的伤口被每一个人看到,请罪道:“陛下,大理卿作乱,虽臣弟并不知情,但大理卿乃系臣弟的门人,臣弟御下不严,实在死罪!还请陛下……陛下责罚!”
李涵这话说的,表面上看起来是请罪,其实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一上来便堵住了李谌的嘴巴。
李谌眯了眯眼目,他再也不是上辈子那个玩物丧志的昏君了,自然把六弟的小聪敏全都看在眼中。
“大理卿通敌卖国,但看在六弟并不知情……”李谌顿了顿,幽幽的道:“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李涵抬起头来看向李谌,他还以为李谌只是责备两句,岂料到还有活罪?
李悟皱了皱眉,刚想上前求情,刘觞压住李悟的肩膀,对他摇了摇头,示意李悟不要当这个出头鸟。
李悟犹豫了一番,最后还是没有说话。
李谌淡淡的道:“将江王压入牢狱,等候提审。”
“是!”
神策军上前,将江王李涵也押解了起来,李涵似乎不甘心这般被押走,毕竟他可是江王,在自己的婚宴上被关入神策军牢狱,这可是天大的耻辱,会被所有人当成笑柄。
但眼下无计可施,只得默默的闭上嘴巴,被押解离开。
李谌还有后话,立刻道:“御医可在,御史大夫护驾有功,受了伤,快为御史大夫包扎伤口!”
江王府的医官赶紧上前,为刘长邑检查伤口。因着方才琛璃手下留情,刘长邑的琵琶骨和手臂并没有大事,只是皮外伤,包扎起来将养些时日便好。
李谌道:“今日能勘破吐蕃习作,御史大夫功不可没。”
刘长邑跪下来道:“卑臣惶恐,谢陛下抬爱。”
李谌又道:“吐蕃细作乃系琛氏,必然大有来头,审问细作的事情,朕便交给御史大夫来处置。”
众人立刻窃窃私语起来,御史大夫乃是监察官员,提审细作并不在他的管辖范围之内,若是硬说的话,刚刚被斩杀了的大理卿才是正牌官员。
李谌知道众人不服气,也正中他的下怀。
“刘长邑。”
“卑臣在。”
李谌道:“大理卿通敌卖国,已被诛杀,大理寺官位空缺,朕便令你暂代大理卿兼御史大夫,你可能当此重任?”
御史大夫是正三品官员,品阶已然不小,又让刘长邑暂代大理卿,两面实权加在一起,这是要平步青云的势头!
刘长邑却不喜不忧,恭敬的道:“卑臣万死以报陛下。”
李谌点点头道:“好,有你这份忠心,朕心甚慰。”
他说着,看向刘光:“枢密使。”
“小臣在。”刘光上前。
李谌道:“枢密院协同暂代大理卿,共审此案。”
枢密院的职能一直凌驾于中书省、尚书省和门下省,直接与天子对接,此事交给了尚书省的大理寺,所以也要同时交给枢密院,一碗水才能端平。
刘光拱手道:“小臣领旨。”
李谌环视了一圈众人:“今日叛贼刺杀,神策军、羽林军……”
他说着,目光落在刘觞身上,登时眼皮狂跳,不由回忆起刘觞把自己当肉盾的场面。
李谌游刃有余的嗓音卡顿了一下,虽不是很情愿,但最终还是道:“还有宣徽使,护驾有功,均有封赏。”
刘觞、郭郁臣并着羽林军指挥使跪谢道:“谢陛下。”
李谌微微颔首:“至于吐蕃伏兵,全部收押,等到大理寺与枢密院审核定夺之后,再行处置……都散了罢,回宫。”
鱼之舟立刻朗声道:“起驾,圣人回大明宫!”
羣臣跪拜在地,恭送李谌离开,直至李谌踏过鲜血满地的江王府邸,上了金辂御辇,看不到踪影,众人这才纷纷起身。
刘光走过来,低声对刘觞道:“天子果然对吐蕃细作早有准备,且今日的言辞行事,有里有面,大反常态。”
刘觞也点点头,小奶狗果然都是假的,这年轻的天子怕是装作玩物丧志,故意转移大家的注意力。
刘觞摸着下巴道:“不一般呢。”
“对了阿爹,”刘觞问:“你准备如何处置璃儿?”
“那个吐蕃细作?”刘光道:“行刺圣人,便算是吐蕃尚族,也难逃一死,提审不过走个流程罢了,只是定夺他如何死,死得有多惨。”
刘光奇怪的道:“怎么?殇儿你怕是有别的意思?”
刘觞笑眯眯的道:“这个璃儿,听说在吐蕃官位不小?说不定能管吐蕃人捞一笔呢?”
刘光眼皮一跳。
刘觞拉着他的袖子道:“阿爹,枢密院提审的事情,能不能交给我?”
完全不需要刘觞撒娇,刘光可是个无条件溺爱儿子的阿爹,立刻道:“你若是欢喜,只管去提审便好,只是……那琛璃城府极深,又善于隐忍,阿爹怕他过于阴毒,我觞儿如此心善,可别被他算计了去。”
绛王李悟:“……”
李悟只是经过,凑巧听到了一耳朵,刘觞不算计旁人就好,哪里还会被旁人给算计了去?便算是琛璃,也及不上。
李悟道:“宣徽使要去神策军牢营?正好我也同去,一起罢。”
刘觞挑眉道:“绛王殿下这是要去探望江王吧?”
李悟没有回答,而是道:“涵儿受了伤,牢营简陋,我想带一些伤药过去。”
“啧啧啧!”刘觞恨铁不成钢的摇摇头:“绛王殿下还是先找医官看看自己的手吧,都肿成猪蹄了!再肿下去,怕是长眼睛的人都能看出绛王殿下您的手有问题了。”
李悟低头看了一眼,将袖袍拉了拉,遮住自己红肿的手腕,苦笑了一声。
吐蕃细作行刺,枢密院还要善后,刘光留下来打理,其他人全都散了。
刘觞找了医官给李悟诊治,随即二人便往神策军牢营而去,刘觞去审问琛璃,李悟则是带着伤药去看望江王李涵,分头行动。
刘觞头一次进入牢营,这神策军牢营可不比大明宫,颇为简陋,到处乌烟瘴气,还颇为憋闷,刘觞嫌弃的用袖袍扇了扇风。
“宣徽使,您请、请!”
神策军中尉引着刘觞走进去,来到一处牢房门前:“就是这里了。”
“嗯。”刘觞颇有派头,摆摆手道:“下去吧。”
“是!是!宣徽使您小心,这贼子厉害的紧,万勿伤了您的身子。”神策军中尉低头哈腰,这才退了出去。
简陋的牢房中,琛璃身上的绳子已经解去,但是枷锁没有去除,脚上还缠绕着沉重的锁链,生怕他逃跑一般。
也是如此,别看他身量纤细,面相精致无害,但其实武艺不若,十分具有欺骗性。
刘觞见他背对着自己,便敲了敲牢门,笑着道:“璃儿,本使来看你了。”
哗啦!
锁链发出脆响,琛璃转过身来,凌厉的眼神冷冷的扎在刘觞身上:“你这阉人,是不是早就发现了端倪?”
刘觞点点头:“也不算太早。”
“从何时开始?”琛璃问。
刘觞想了想,指了指自己的后背,示意琛璃道:“从我看到你背后的伤口开始。”
琛璃后背有很多伤口,大多是教坊的管事,还有“同行”鞭笞的,这些伤口都不是假的,毕竟琛璃伪装成难民充入教坊,需要忍耐很多常人所不能忍耐的痛苦。
刘觞道:“可是有一处伤口,不是真的。应该是你的纹身吧?我猜大抵是族徽一类?但中原人并不纹身,所以你用伤口遮掩,盖住了你的纹身。”
琛璃眯起眼目:“该死阉人!你果然戏耍我多时!”
刘觞耸了耸肩膀,道:“谁让你长得好看,聪明伶俐,能说会道,嘴巴甜还会拍马屁呢?这不是和我撞人设了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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