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水娘子欲言又止,有些期期艾艾,双眼凝视着刘觞,半晌才道:“其实……我有一样东西,想要送给郎君。”
她说着,从腰上解下了一只香缨。
香缨其实也就是香囊,一直贴身挂在似水娘子身上,解下来一股喷香扑面而来,说不出来的暧昧旖旎。
刘觞赶紧摇手:“似水娘子,这太贵重了,我不能要。”
何止是贵重,实在太贴身了!似水娘子突然送这样的东西,加之她羞涩的眼神,刘觞突然有些头皮发麻,难不成一个头牌,还看上了自己这个太监不成?
不是刘觞妄自菲薄,虽然他也觉得自己生的是风流倜傥,但似水娘子是风月场上的头牌,没有一些拿手的看家本事是不行的。
因此刘觞多了一个心眼儿,哪里能接受如此贴身的香缨呢?
似水娘子却执意递给刘觞:“郎君,这是我的一片心意,还请您收下。”
“这不好,实在不好……”刘觞婉拒:“我也只是举手之劳,顺手而已,似水娘子千万不要放在心上。”
“啊!是似水娘子!”
露华台中一声娇俏的惊呼,原来是似水娘子身边的那个丫鬟,那丫鬟带着一些仆从正在寻找着什么,那必然是找偷溜出去的似水娘子。
似水娘子有些着急,干脆将香缨直接塞在了刘觞手中,道:“郎君,一定要拿好!”
说完,赶紧一头扎入平康坊中,赶紧迎着那些丫鬟仆役去了。
刘觞手中握着香缨,这下子好了,无法还给似水娘子,只得随手揣进了怀里,这才吩咐骑奴道:“回宫。”
“是。”
李谌眼看着似水娘子将一个贴身的香缨送给了刘觞,气得胃里更是酸溜溜,甚至火辣辣的。
刘觞马上就要回宫,李谌一看,黑着脸道:“鱼之舟,咱们也回宫。”
“是,陛下。”
刘觞回了宫,直接往紫宸殿去见李谌,李谌正巧也回来了,正在里面换衣裳。
刘觞走进来,拱手道:“小臣拜见陛下。”
“舍得回来了?”李谌幽幽的道。
刘觞挑了挑眉,陛下这口气很冲啊!难不成真的爱见似水娘子,因着没能和似水娘子同车,很是遗憾,迁怒于我?
刘觞的思绪七拐八拐的,正好与了李谌岔了开来,干脆回禀道:“陛下,小臣有要事禀报,是关于似水娘子的。”
他当下把似水娘子祭拜的事情说了一遍,李谌蹙眉道:“你是说……她系宦官之后?”
刘觞点头:“不只是官宦,还是罪臣之后。”
“当年那件惨案,其实朕也有些印象。”
李谌当时还在做太子,他也不喜欢打理朝政,上面还有父皇顶着,所以只是听了一耳朵。据说是贪赃的事情被牵连出来,其实案件还在审理之中,并没有定论,似水娘子的父亲只不过疑犯。
就是如此的疑犯,竟然在家中,和一家老小一同畏罪自杀了,这案子后来也不用审理了,自然没有下文可寻,便如此草草结案。
李谌感叹道:“当时朕只是听了一耳朵,听说这一家老小,足足有四十来人,当时也算是轰动一时的大案。”
没想到这件事情竟然有“漏网之鱼”,便是似水娘子,她改头换面,入了露华台,成为了一个名动长安的名妓。
刘觞道:“陛下,我觉得这件事情有些蹊跷,您说……会不会和当年的大案有关系?”
李谌道:“朕也无法定论,想要查当年的案件,只能去中书门下,或者枢密院看看还有没有档子。”
刘觞摸着下巴若有所思,两人陷入了沉默。
李谌回过神来,咳嗽了一声,道:“你……便没有其他要与朕说的了?”
刘觞想了想,这次送似水娘子去扫墓,还是没有套出什么关于露华台的事情,反而找出了似水娘子的身世,其余的……好似也没什么了。
李谌盯着刘觞,其实他是想要刘觞主动把那只香缨拿出来,但是刘觞想了半天,一点儿也没有反应。
刘觞摇头道:“回陛下,没有什么了。”
“当真没有什么了?”李谌再次追问。
刘觞奇怪,这次的发现就是这么些,关于墓碑的事情,无论巨细,刘觞全都回禀了,还能有什么重要的事情遗漏了?
刘觞压根儿把香缨的事情忘在脑后,一点儿也没有记起来,这会子香缨就放在他胸口,但是刘觞并没有想起来。
李谌听他没有提起,心中火气噌噌的往上冒,刘觞竟然还敢诓骗于朕?真是胆子大了!
李谌黑着脸道:“朕再问你一遍,便没有旁的了么?”
刘觞又认真的想了想,回答道:“陛下,当真没有旁的了。”
“好!”李谌一步踏前,“嘭”一声直接将刘觞圈在了墙角。
刘觞一愣,没想到天子突然动手动脚,鱼之舟还在面前呢。
李谌大手一捏,直接捏住刘觞的双手桎梏在头顶,刘觞双手抬起根本无法反抗,惊讶的道:“陛下?您这是……”
不等他说完,李谌另一手在他怀中一掏,快准狠的将那只香缨掏了出来,眯着眼沙哑的道:“这是什么?”
刘觞这才记起这只香缨,是似水娘子临走之前送的,道:“香缨。”
李谌质问:“谁送的?”
刘觞回答:“似水娘子。”
李谌的脸色更加难看:“那朕方才问你,你为何不答?”
刘觞如实道:“小臣一时给忘了,因着这只香缨并非重要之物。”
“并非重要之物?”李谌冷笑道:“是不重要,还是你瞒着不想告诉朕!”
刘觞更是一脸迷茫,一只香囊而已,又不是金的,也不是很值钱,自己若不是真的忘了,为何藏着掖着不告诉李谌?
李谌心里气坏了,那似水娘子温柔多情,但凡是进了露华台的恩客,都对她念念不忘,刘觞今日与似水娘子共乘一车,也不知有多亲密,恐怕早就被勾走了魂魄。
眼下还私藏着如此的贴身香缨!
李谌的脾性本就大,加之他乃是重生一世的帝王,阅历没涨太多,反而脾性见长。
他死死攥着那只香缨,突然回过身来,抓起桌上裁纸的秀刀,“嗤嗤嗤——”几声,直接将那香缨划破,划的乱七八糟,里面的香料药材掉了满地。
不解恨,李谌还把香缨劈手砸在地上,使劲踩了几脚,冷声道:“下去!”
刘觞心中莫名其妙,不知李谌这是怎么了?小奶狗青春期又发癫了吗?怎么突然生这么大气?
“陛下……”刘觞还想要说话。
“下去!”李谌根本不给他这个机会,冷冷的道:“朕叫你退下去,没听见么?!”
刘觞也不好触了李谌的眉头,干脆拱手道:“小臣告退。”
刘觞离开紫宸殿,还能听到里面“噼啪——哐!”的声音,很显然是李谌正在砸东西,他生气发脾性的时候就喜欢砸东西。
刘觞摇了摇头,道:“……熊孩子。”
刘觞本想去枢密院查查似水娘子的事情,但都走到枢密院门口了,突然觉得提不起干劲儿来,脑子里都是李谌发脾性的模样,心里头也乱哄哄的,实在想不通小奶狗为什么要发这么大脾性。
他干脆直接回了宣徽院,进了自己的屋舍,仰倒在榻上,四仰八叉的盯着房顶。
刘觞指尖微微有些钝疼,侧头一看,是被杂草割伤的伤口在疼,包扎的帕子松散了,还没来得及上药。
刘觞只是看了一眼,也懒得动,闭上眼睛准备睡觉,但他又谁不着,脑袋里走马灯一般闪烁着李谌方才的表情。
他撕烂香缨的时候,满脸气愤,愤怒到了极点,甚至……
甚至还有点小委屈?
“委屈?”刘觞翻身坐起来,抱臂道:“无端端发脾气,这个假奶狗还委屈起来了,合该委屈的是我好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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