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陈府,高同知拉着赵白鱼到角落里提个小要求:“重阳之时,可否容老夫携夫人进山河楼登高?”
未等赵白鱼回应,高同知主动交代原因:“夫人爱菊,奈何手残。”
赵白鱼懂了,“回头说一声,但去无妨。”
高同知道谢而去。
赵白鱼准备走回郡王府时,赵府的马车停在身旁,赵伯雍在车里说道:“载你一程。”
赵白鱼婉拒:“郡王府和赵府并不顺路。”
赵伯雍:“多绕个圈罢了。”
赵白鱼:“不用了,陈府到郡王府的路不长,我走着回去就当消食。”拱手告辞,转身便走,没瞧见身后赵伯雍一瞬间黯淡下来的眼神。
走了七.八步,赵白鱼忽然顿住脚步,转身背对着月光,朝赵伯雍拱手:“劝谏陛下放弃立霍惊堂为储君一事,宰执不吝相助,下官感激不尽。”
抬眼,他放轻声音说道:“我并非不承情。”
言至于此,赵白鱼迅速转身,快步离去,没给赵伯雍反应的时间。
马车停在巷道中心,波光粼粼的月色下,赵伯雍衣袖掩面,喜极而泣。
***
重阳节前,文德殿门口。
霍昭汶求见元狩帝,于门口恭敬地等了好一会儿,大太监才急匆匆赶过来道是元狩帝在福宁宫用膳,让他即刻过去。
霍昭汶无二话,到得福宁宫,一进去便撩开衣袍下摆跪下去请求:“陛下,臣已备好行囊,过两日便启程,特前来辞行。”
“不是重阳节后才走?”
“节后天气骤降,臣的外祖身体已经不硬朗,再回定州怕途中耐不住寒冷,便赶在天冷前启程。”
郑国公此次回京,看清元狩帝的态度,识趣地交还兵权并辞官,他大半辈子都耗在边疆,老妻孙儿都在那边,请辞后就和霍昭汶一块儿回定州。
至于郑元灵,因是功臣之后,自身有累累战功,加上国公府示弱,元狩帝不多为难,只贬官做惩戒,过个两年还能再升迁回去。
郑楚之则留在京都府,顺便照顾被禁足的秦王。
“过来,坐朕身边。”元狩帝招呼霍昭汶陪他一块儿用膳,仔细打量着老六,好似自他归来便当成准备铲除的石子,不曾认真看过他,而今心无旁骛地观察才发现五官轮廓最像他。“还是怨恨朕?”
霍昭汶:“臣不敢。”
他不再唤儿臣和父皇,彼此只剩君臣之分,再无丝毫孺慕。
元狩帝难免惋惜,明白他心里还是怨,便不言语,沉默着用完这顿彼此都难受的午膳。
用膳完毕,霍昭汶准备离去之前,元狩帝忽然开口:“子鹓能猜到朕的布局,他不会让你和贵妃自尽。”
突如其来的一句话其实是回应霍昭汶于圜丘时的质问,他问元狩帝是否真没想过他们会自尽,当时没得到答案,可眼下这回答还不如没有。
霍昭汶背对元狩帝,面露讽笑,原来不认为他们会死是因为他相信霍惊堂的机敏和友爱吗?
太讽刺了。
他和生母的性命到头来居然还是寄托在元狩帝对霍惊堂的偏心上。
霍昭汶哀莫大于心死,对元狩帝彻底没了父子之情,往后余生只剩君臣情分。
“臣惶恐。”
言罢,头也不回地离去。
***
重阳节至。
郡王府一大早洒扫尘除,为了不碍人眼,霍惊堂早早便带着赵白鱼出府,先到市集上逛一逛,再去茶楼听完最新出的说书戏本,便到距离最近的朋友家做客。
康王府正好被选中,二人肩并肩过府拜访,发现门前车马挤得水泄不通,好奇之下便问带路的家丁。
家丁说道:“是府内各家达官贵人来府里登高。”
赵白鱼才想起康王府有座五层高的塔楼,似乎是当年建府,兴之所至并据理力争,在府内建了座塔楼。
京都府寸土寸金,离皇城根下越近,能建府的面积越狭小,根本容不下一座五层高的塔楼,因此康王在选址建府时特意挑了离皇宫比较远的地方,为此遭到不少耻笑。
笑他拣了芝麻丢了西瓜,然而每年重阳佳节,登门拜访者络绎不绝,大多是当年嘲笑康王的人。
跨进去时,赵白鱼瞥见旁边小门支起个摊子,便问是何用意。
家丁:“高都知吩咐了,登高得收点场地费、瓜果费……哦,为了防止意外发生比如有人下毒、下药,害人性命反连累王府,高都知特意吩咐不准外带食物。”
赵白鱼:“……”不愧是管内库的高都知,钱篓子成精,他就好奇还有哪个佳节没能让高都知揽钱的。
穿过抄手游廊便能见假山、湖泊,而塔楼藏于假山之间,穿过小道行于假山里便能听到远处塔楼里的热闹嘈杂,隐约还有歌声传来,赵白鱼顿时放弃上塔楼观赏的念头,就和霍惊堂原路返回,发现湖边有一小舟,干脆泛舟于湖上。
重阳佳节是法定节假日,士族官绅包括学子都放假,结伴登高,组团踏青,赏菊宴、吃花糕、聚会饮酒,醉后吟诗作对或泼墨成画,放声高歌,散后再挑拣菊花花瓣带回家,令人制作菊花酒,待来年重阳再拿出来饮用,寓意长生,延年益寿。
赵白鱼趴在小舟上,手背撑着下巴,眯起眼,今日阳光明媚而不刺眼,湖上微风轻拂,熏得人神怡心醉。
霍惊堂仰面躺在小舟另一头闭目养神,懒洋洋的,谁也不想说话。
但听一阵咕咕轻响,赵白鱼睁开眼,侧耳倾听,发现是霍惊堂肚子在叫,于是踢了踢他的小腿:“你饿了?”
霍惊堂言简意赅:“嗯。”
早膳没用便奔去市集吃早饭,之后在茶楼消耗一个时辰喝了不少茶,茶助消化,且霍惊堂本就食量大、容易饿的体质,这会儿饿了倒也正常。
“回岸上吃饭去。”
霍惊堂躺尸:“不想动。”
赵白鱼:“你想饿死不成?”
霍惊堂不为所动:“饿死吧。”
赵白鱼啧了声,刚抬头便有股凉风迎面吹来,浑身舒坦绵软,恰巧他也有些饿,但瞧一眼小舟离岸边有些距离,突然就不想动了。
于是躺了回去。
迟迟不见两人的康王寻到此处,远远瞧见小舟就大声喊:“你们搁那小舟上做什么呢?耽搁那么久,赏菊宴已经开场到一半了!”
赵白鱼轻踹霍惊堂:“喊你呢。”
霍惊堂用了点内力把话送到岸边:“我和小郎都出了点事,被困此处,你快来搭救。”语气还有点急。
康王有点怀疑,还是令人划过去将两人的小舟拖到岸边,发现一动不动便急问他们怎么回事,是中暑了还是中毒了。
便听霍惊堂气若游丝地回应:“饿了。”
康王愣住,下意识看向小舟上的船桨,顿时明白过来,更是目瞪口呆:“子鹓便算了,他没得救,可五郎你怎么也跟着学他这混不吝的模样?”
他十分痛心,霁月光风的赵白鱼怎么能被霍惊堂同化?
若被同化,他以后怎么逢人就说赵白鱼和他师出同门,还怎么蹭着赵白鱼的名声从那些油盐不进的文人大家手里收到藏而不卖的图?
瞬间产生一种天崩地塌的错觉,康王赶紧把赵白鱼拉上来,一番关怀后,一脚把小舟踢远,指着还没爬上来的霍惊堂认真劝说:“听十叔的话,千万别学他。”拉着人就走,还深有感触:“果然是近墨者黑,要不五郎留在王府里住段时间?或是去你十婶那儿,他府里有许多有趣的玩意儿,会玩会吃,住过高府的人都不想走……”
赵白鱼嘴角含笑,一边听着,一边悄悄回头看去,霍惊堂神色恹恹,像被霜打的茄子百无聊赖地跟在后头,毫不在意康王的诋毁,忽地抬眼望来,抓住赵白鱼的视线便张着口型无声说道:“唠里唠叨,王婆卖瓜。”
赵白鱼怕笑出声伤了康王的心,于是赶紧转过头。
康王没带他们去塔楼,而是领到另一处较为僻静的水榭楼台,高都知在门口等着他们。门一推开,里头的丝竹歌乐传至耳际,率先映入眼帘的是满堂秋菊,如镀了一层黄金,照得满室生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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