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城士兵没忍住打了个哈欠,差点吃一嘴的黄沙,搓手时蓦地发现狂风卷起的黄沙里隐约出现一排影影绰绰的黑影。
待风沙停止,便见三千重甲骑兵乌泱泱、齐刷刷地出现在泾州城门口。
一阵大风吹来,空气中仿佛充斥浓郁的血腥味,重甲骑兵分向两边,缓缓推出三架巨大的投石机,将正在燃烧的黑色球状物放置于投石机上,十二名士兵同时拽索,黑色球状物呈抛物线投掷向城门口,只听破空长鸣声划过耳际,下一刻轰然爆炸而地动山摇,紧接着散落灰色烟雾,吸入烟雾的守城士兵霎时面露痛苦之色,掐着脖子没过一会儿便断气身亡。
“死、死了?”年轻的士兵茫然无措。
“是毒气.弹,捂住口鼻!!”经验老道的守城老兵则迅速浸湿衣服捂住口鼻大喊:“敌袭!敌袭——!!”
守城老兵转身迅速冲向预警敌袭的鼓楼敲响大鼓,城内钟楼闻声而敲响大钟,钟鼓之声霎时传遍泾州城,城门紧闭,禁军、蕃兵尽数出动,爬向城墙应对敌军来袭。
窦鸿疾步而行,恰巧遇到一边披上外衣一边跑出来的赵白鱼。
赵白鱼:“可去城门看过?另外两个城门什么情况?现在撤退百姓还来得及吗?多少兵马围攻?他们怎么会突然冒出来?周围驻军点都没发现、没通知吗?”
窦鸿:“下官刚从城门口回来,兵临城下,来不及撤退,其他两个城门口也有夏兵围堵。东城门是三千骑兵,看甲胄和战马应该就是原本在天都寨附近一带堡垒群出没的铁鹞子。西城门和北城门各有上万兵马同时发动攻城,敌军推出投石机,弹.药充足,不似以往用的是泥弹,而是火枪、毒气.弹等,威力巨大。那毒气.弹前所未闻,且毒性剧烈,千奇百怪,下官怀疑是南疆人所制。为何突然冒出……许是借攻打镇戎吸引各地驻军注意力,悄悄绕过其他防守薄弱的地方抵达泾州。因前面夏国大军压境,泾州附近的屯兵点都前去支援,防守极其薄弱,扛不住铁蹄蹂.躏,恐怕……凶多吉少。”
兵临城下却没有提前听到半点风声,仅有一种可能,周围的屯兵点包括村舍全部被害,没能留下活口前来通风报信。
所过之处,鸡犬不留。
敌军来犯,烧杀抢掠并不奇怪,但是一个活口也没留下显然不太正常,说明这次不只是来打秋风,而且此时必定士气高昂,怕不是杀红了眼。
一旦泾州城破,即便他带头投降,城内九万百姓恐怕也性命难保。
赵白鱼:“是有备而来,也是图穷匕见,看来桑良玉的目标是泾州。”
窦鸿道:“城内算来也有将近四万的兵马,可大夏最强骑兵在这儿,围城的兵马少说也有两三万,还不知道后面会不会有增援……要是没攻城武器还好,偏偏拿出威力非凡的攻城武器!明明大夏以缺乏攻城武器出名!而今用毒.气弹攻击,却不敢擅开城门迎战。对方似乎提前吃下解毒丸,不惧毒.烟,眼下正疯狂攻城,咱们城门口根本离不开人!可这时候上城门就是去送死啊!”
他急得团团转。
赵白鱼:“精兵聚于此,迫不及待攻城,还拿出从前没有的攻城武器……桑良玉对泾州是势在必得,恐怕后面还有夏军分股而来!必须动员城内所有将士及百姓:敌军突袭,死守泾州!”
桑良玉先是在西北一带佯攻,接着又借天都寨一带堡垒群和镇戎一带堡垒群佯攻,调开大量兵马而顺利绕至泾州,围攻泾州,大张旗鼓的耗费兵力,做一系列虚虚实实的动作,就为了一个泾州?
即使攻下泾州也守不住,短时间能占上风,一旦西北诸路将领反应过来,三四十万屯兵自四面八方包抄而来,必然能歼灭大夏所有兵马。
届时大景虽损失惨重,但大夏必定以亡国告终。
这席卷西北的阵仗怎么也不像只是来掠夺一番便撤退——
“桑良玉是个疯子,愕克善的评价如此,若是一家之言尚不可尽信,但王月明话里话外的评价也是如此,那说明他真的是个疯子。疯子本就令人畏惧,聪明且没有道德的疯子就是一颗定时炸.弹,他的思维不能以常理揣度。”
赵白鱼负手背对窦鸿,嘴唇翕动,声如蚊呐,变更思维,如果他是贪求功名、背信弃义,钓名欺世的疯子,如果他是桑良玉,他做这一出的目的是什么?
“桑良玉千里迢迢,背井离乡,背负叛国骂名,兢兢业业为大夏筹谋,但是大夏上至君臣下至百姓并不记他的好,反而处处提防。毫无疑问,桑良玉怨恨大景,当年投靠夏国便迫不及待策划几场战争力挫我朝,之后的一切政治手段,与其说是心向大夏朝廷,不如说还是针对我朝。”
“……他还是怨恨大景,怨恨当年元丰帝因私情而断他前途,害他孤身漂泊异国,而现在大夏背叛了他——桑良玉这等自负之人必然不会在自己身上找原因。他篡位,青史留骂名,只会怪大夏皇帝和朝臣,所以篡位后大肆斩杀反对的贵族,肆意发泄报复过后,在心态失衡的情况下,下一个报复对象就是大景。如果此时还暴露出大通钱庄、兵工厂的问题,且追查到线索源自泾州……不妙啊。”
“桑良玉得位不正,国内还有拓跋明珠和不服他的贵族等潜在威胁,在这节点发动大规模战争,挖空国内防御兵力,倾巢出动,总让我觉得他像是准备随时拖着一个国家送死,死前留给大景君臣一个惨痛的教训。”
太疯狂了。
他的猜测很疯。
如果没猜错,桑良玉更疯。
“泾州城绝不能破。”
一旦城破,以他此刻揣度的桑良玉的思路,对方很大可能会屠城。
“待夜色降临便令士兵出城门迎战,挑几个机灵点的兵混在里面分别从各个城门跑去环庆、原州搬援兵。”顿了顿,赵白鱼艰涩说道:“告诉他们,此行九死一生,但朝廷会妥善安顿好他们的家人!我们身后有九万百姓性命,尽数系于他们身上,万望顺水行舟,无往不利!”
窦鸿:“得令。”
“威力巨大的攻城武器如毒.气弹、燃烧.弹此类一般不易制作,数量有限,不会长时间攻击,但令守城将士保存体力,每半刻钟换一批人上城门,召集全城医师,把药草全部聚集于一地,尽快研究出解毒方子。尤其城内水源、粮仓,务必令人小心看守,但凡有行踪鬼祟之人,勿问缘由,全部拿下!”
这些不必赵白鱼来说,窦鸿也知道该如何安排。
白鱼闭上眼睛,十指交叉,竭力回想前世曾在史书上看过的破炮之策。
“护陴篱索。”
窦鸿:“大人您说什么?”
赵白鱼睁开眼,“召些心灵手巧的人,寻全城稻草编成坚索,我画出样式,你让人照着做,再令一批人去搅拌泥浆。把坚索缚在城墙屋顶上再浇下泥浆,能挡火.炮、燃烧.弹等一切炮石。”
也不知能不能制出来,先试试再说。
***
暮色降临,投石机停止运作,泾州大开城门,窦鸿一马当先:“杀——”霎时气势如虹,厮杀震天。城门之上,赵白鱼令人搬出火.炮、投石机和火箭,对准远处敌军投掷燃烧.弹,再令士兵列成一排朝下方发射火.箭,霎时箭矢如雨,冲天而下。
箭头处绑定的火.药包击中目标后立即引火燃烧,威力亦是不可小觑。
硝烟味和血腥味刺鼻,赵白鱼难免头晕目眩,拿出提前从医师那儿拿来的提神醒脑的药包捂住口鼻,抬手大喊:“拉重.弩!”
城门上拉来重.弩顶替原来的火箭阵队,森冷的箭头对准铁骑后方,蓄势待发之际,便听赵白鱼一声令下:“放!”
弩.箭如阵雨破开无边夜色与弥漫空中的硝烟,咻一声穿透大夏重甲骑兵身上厚厚的甲胄,并将人带落马背拖行数米,钉死于地面,下一瞬经马蹄踩踏得不成人样。刀剑无眼,从天而降的弩.箭刹那间穿透其中数匹战马躯体,引起其他战马恐慌,嘶鸣抬蹄,摔落背上骑兵并踩踏。到底是大夏最精良的重甲骑兵,没一会儿便控制住恐慌的战马继续进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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