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闻心脑袋发空,眼泪顺着脸颊流下来,再无任何话能说出口,就连哭声也微弱。
可男人似乎因为他方才的那句话彻底发了癫,他开始无视洛闻心的眼泪,无视洛闻心细细的哭声和微弱的挣扎,且他真的用起劲儿来,又哪里是洛闻心能招架的住的?
男人受了伤,浑身都是血,可两人力量仍然不在一个等级,就连体型也悬殊。
季晟短暂的失去了神志,仿佛灵魂出窍。
那块被从包袱里翻出来的干净的中衣放在地上,原本是作避潮之用,可不知何时已经绞的乱七八糟,
忽的,少年发出一声凄弱的声音,就像濒死的鸟儿,脑袋软绵绵的向一边垂去,季晟略略回了些神,抱住他,低眸看他。
这一回神,他才发现少年目光早已痴了。
“季、季晟……”少年气儿都快没了,等回过神来,却仍软绵绵的伸手,要摸他的脸,磕磕绊绊的,含着哭腔:“我、我不要你死……”
没再推他,也没再赶他走,只是在叫他不要死。
都到了这种地步。
分明洛闻心才是那个进气儿多、出气儿少的那个,他却仍想着,不要季晟死。
季晟喉头哽动几下,看了他半晌,手往下移,兜着把人抱起来,要去吻他。
温热狂乱的吻落在少年眉间、嘴唇,又一点点舔去他眼角的泪滴,这回,洛闻心却没再能给出季晟任何回应——
竟是早已昏过去了。
第60章
且说望景帝自登基以后, 便对北炀王父子颇多忌惮,是一直到了北炀王年事已高之时,才稍稍放松了些警惕, 并允准其子齐锦宣回琼州探望,而北炀王本人, 则是回了京中看望老友。
结果不出半月, 琼州便发生了这样的事情,等消息传回了京城,顿时是满堂哗然——
北炀王世子被人所杀, 不仅如此,就连整个府邸上下, 除了小厮婢女, 也不剩下几个活口了。
金銮殿内,北炀王爷当场便跪下了, 老泪纵横的请求朝廷发兵, 海捕那名姓季的江湖人士与他的随从。
世子被人所害,这是大事,北炀王的要求听起来也并不算过分,可望景帝神色阴霾,手指扣着龙椅的扶手,是半天没有开口。
文武百官察言观色,竟然也没有一个替北炀王说话的。
世子给异母弟弟喂下那种作践人的秘药, 这是北炀王自己的家事, 皇帝自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懒得管也不想管, 可北炀王竟然还在私底下养了数千精兵的事情, 这便是触了皇帝逆鳞了。
片刻寂静之后, 望景帝神色沉沉,才道,那小孩生母身份虽低微,但毕竟也算是流着皇室血脉,锦宣此事的确做的不妥,加之当日之事疑点重重仍需调查,所以发兵之事以后再议云云。
总之是找了各种理由,将北炀王的请求给驳了回去。
北炀王在金銮殿内是一口气没上来,晕死了过去。
这些都按下不提,说回那头。
洛闻心初到献州之时,体内的蛊毒,其实便只有不到五成了。
也不知是齐锦宣当时仍存了几分怜悯之心,抑或是还有别的什么原因,总之是没有让他跟那些从小服药的药人一般,两天不与人欢好就真的生不如死。
原本毒性就不深,又加之与季晟朝夕相处这半年以来,两人时常亲密,季晟屡屡以内力帮他驱逐寒意,更是早已令他体内蛊毒降至了三成。
可这一朝被捉了回去,洛闻心不知哪里惹到了齐锦宣,对方一怒之下,洛闻心便被强行灌下了那剩余半瓶药。
于是先是如身置数九寒冰,又如被烈火油烹,简直是经历了冰火两重天,痛苦不堪。
好在季晟还在他身边。
那晚两人在观音庙里好一通胡天胡地,可等季晟清醒过来,狂乱情绪散去,自然是发现了不对劲。
洛闻心平日里是那么娇气又害羞的,分明身体就已经难受得不得了,又怎么会在那种情况下,做出那样的事情?
分明像是药物所致。
当下是不敢再耽搁,连自己身上的伤顾不得了,先把人清理一遍,上上下下检查一番。
可他活的糙惯了,又是半分药理也不通,看不出这不对劲跟洛闻心原先的病又有什么关联,只恨在碧云湖遇见云岫时没好好问个清楚。
他将人往马背上一抱,继续往东奔去了。
这一奔,便是毫不停歇的五日。
期间洛闻心一直被抱在男人怀里,昏昏沉沉,很难说是清醒了,还是睡着。
偶尔真的醒来,不是觉得饿了,就是又难受了。
若他饿,季晟便以口哺食物喂他,若他又难受……便也没有其他办法。
季晟从来对他就没有半分抵抗力,虽然重伤在身,可两人又是实实在在分离了两日,洛闻心想,他又怎么可能会不想?
只能是更想。
他本就是喜欢缠着洛闻心亲密的,一朝得了趣,只能是愈发食髓知味。
若洛闻心并非如现下这般孱弱,像是再用力两下就要断气,在观音庙时,断断不会一次就结束。
……到底还是怕伤着他。
那晚,他因洛闻心的一句话失了理智,加之少年又实在不懂该怎么拒绝人,一边流着眼泪说着要赶他走的话,一边又软绵绵的勾人,季晟昏头昏脑,浑像只发了性的兽,再醒来时,那处已经不成样子了。
好在包袱里上好的药物从来不缺。
活血的止血的,化瘀的消肿的……还有云岫给的那只天珠。
男人把那小檀木盒子举到眼前,又捏了那珠子细细看过一圈,心中闪过一个念头,似是意识到什么,可又不敢确定。
主要是不觉得云岫会这般大胆。
更何况,那儿也实在凄惨,原本只有一点点大,被他弄的,如今却是肉嘟嘟的了,是活生生的肿没了缝儿。
想必这在药材里浸了七七四十九天的天珠,就算真的是用在那儿的,此刻要弄进去……怕是也颇为困难。
于是犹豫了半晌,还是没给用上。
又四处翻找过一圈,挑了其他合适的药膏抹上。
因见过了那儿惨兮兮的样子,故而洛闻心再难受时,季晟也没再真的怎么样过,还是同以往一样,一手策马,一手则置于马鞍之上,令他坐在掌心。
只是这一回,男人的手掌跟少年皮肉之间,却是没跟以往一样,隔着些什么了。
所以洛闻心再被蛊毒弄的难受,在男人怀里软绵绵的动来动去,哼哼唧唧的喊不舒服时,不用费上多少功夫,就能立刻吃到东西。
虽然不及前两日吃过的更好的,但也能多多少少饱点肚子。
而男人见他吃得香,总是也忍不住,不过也不能再如何,顶多跟以往一样,挨着这儿那儿的边儿,抵上一阵、磨上一阵,勉强吃点肉渣渣解解馋了。
就这样一路快马加鞭,只不到四日,二人便来到了遏云谷的入口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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遏云谷地处东南边沿的一个山谷之中。
因地势不甚平坦,又有树林荫蔽,入口处十分不好寻找,好在季晟自小在山林里长大,如何在林中辨别方向与出路,于他而言一点都不难。
不过半日,他便牵着马,抱着洛闻心一道,立在了入口的石碑处。
只见那石碑一左一右,左边书一“遏”字,右边刻着一“云”字,还有一身穿白布袍的小童坐在一个小板凳上,正靠着那写着云字的石碑打盹儿。
天朗气清,阳光晃眼,小童睡的正香,忽的感觉一道阴影覆在自己眼前,没几秒,就慢悠悠的醒了过来。
他起先还以为是哪个来此处偷闲躲懒的师弟,正要开口斥责,一睁开眼,看到眼前的人,却是结结实实吓了好一大跳。
一则是因为这男人生的是高大健壮,浑身气势一看就是习武之人,且满面煞气,十分的不好惹;
二则,是这男人浑身都血淋淋的,好似受了不轻的伤,他身上分明穿了一身黑衣,却四处都能看到暗色痕迹,被撕破的衣袖露出一截小臂,上头隐约能看到一道血痂。
这还不是最要紧的。
最要紧的是,这男人怀里还抱着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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