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这一个晚上都浪费在王笑笑和宗酶身上了,宗楚也算是自讨苦吃,甚至从这件事尝到自己之前多自大狂妄。
要是以前——宗楚几乎会没有任何迟疑的命令让人把宗酶和王笑笑赶走,更别提那个多余的杨河,甚至于这几个人的下场也不会太好,不懂眼色,在他这里就已经算得上烦人该罚的界限。
而沈余会怎么想呢?
他曾经几乎断了沈余所有自由交往的正常机会。
第86章
夜晚。
暗色笼罩着夜晚还在热闹的村落,沈余他们结束晚饭已经到了差不多十点多的时间,村里的村民这两天准备新年,这时候也没睡,还能听到兴高采烈的鞭炮声。
隔壁屋子王笑笑和宗酶显然也没心思睡觉,不时窃窃私语。
今天下大雪,他们又一路奔波,所以沈余没有晚上带她们出去玩一玩,把安排都推到后边几天。
只有他们三个在的这间屋子,安安静静的,都能听见沈宝安稳的呼吸声。
这小家伙当真是毫不客气,就睡在沈余怀里,就这外边的光亮,宗楚都能看见他肥肥的脸蛋红扑扑的。
沈余到底为什么偏爱这个小崽子?
宗楚不能理解。
他只有在晚上,才能肆无忌惮的问看着曾经属于自己的青年。
视线却如锋芒在刺,刺在沈余的背上。
他极力无视这股视线,拦住沈宝的手指逐渐蜷缩起来。
沈余努力去放空,把所有有关于宗楚的,乃至呼吸声都尽量无视,就只把他当成一个透明人就好。
早晚有一天他自己就会离开的。沈余拿捏着他的弱点,只要一日宗楚还追在自己身后就证明这个弱点切实可行。
他可以以自己为筹码,过一辈子安稳的生活。
身后忽然传来了很轻的衣物摩擦的声音,在寂静的屋子中格外明显。
一阵不轻不重的力道轻轻拽住了他的被角,沈余不可控制的绷紧全身的肌肉。
这个动作的幅度带的被子猛的挣动了一下,当然也叫本来只想偷偷做这个动作的男人察觉。
他顿了下,缓慢的,把自己的手锤在炕沿上。
理智告诉他沈余不喜欢他这个动作,他应该立刻收敛,像他承诺的一样没有沈余的允许就离他远远的,可心底却像是住着一只走投无路的饿狼,势必要紧紧咬住这最后的食物。
男人眼底有些微的发红。
只有在沈余身边,他才能安然的睡一晚,而不是梦中全都是铺天盖地的红色。
他能忍受无底线的把自己当成沈余身边的一个跟班,哪怕是沈余在乎他的程度比任何一个都低,他都可以忍受。
但却永远都不会放手,就算是装疯卖傻,他只不过不会重复上一世的愚蠢和自大。
他离不开沈余。
男人黑沉的视线在暗夜中闪着稀薄的光,近乎偏执。
这个名字所代表的意义早都超出他能想象的界限,无关于原因也没有什么道理,他只知道这个人他要攥在掌心中好好捧着。
是捧着,而不是进一步伤害。
宗楚仿佛打通了任督二脉一样,学习着记下这些对于他来说无比陌生的东西。
他要学会尊重一个人,关心一个人,要远远在他自己之前。
如果这么做的话,是不是早晚会让他等到沈余理会自己的一天?宗楚还挺客观,沈余是心软的人——他无限在心里对自己强调。
要不是如此,他根本坚持不下去。
那些疯狂的想法经过前世血色的冲击根本都压不下去。
他一直都想只让沈余看见自己,只能看见他一个人,把沈余放在一个安全的屋子,除了他,也不会有任何人,只要这样,沈余同样能永远安全,就连他自己也能控制住不伤害到他自己。
这些疯狂的想法时不时蹦出来一次,宗楚的脸色逐渐黑沉下来,他把这些想法一一沉沉的压下去。
濒临疯狂的野兽蜷在地面的铺盖上,沙哑的声音压得很低,他叫了一声:“茶根”。
他知道沈余能听见,也知道自己烦人不该说,但如果不念叨念叨,他怕自己早晚有一天失去理智。
让他和沈余重蹈前世的覆辙。
但是凭什么?要死也该死的是他自己,沈余就和该生活在顺风顺水中,所有人都会喜欢他,没有任何伤痛没有任何现实里的脏污碍了他的眼睛。
男人眼底发红,死死盯着青年一动不动的身影。
沈余单薄的不像是这个年代的年轻人。
宗楚忽然用力锤了一下地面。
铺在石灰地上的沙子和石莉很深的扎进男人握紧的拳头里,血丝狰狞的沿着筋脉泄露出来。
动静并不小,沈余紧闭的眼皮很轻微的颤抖了一下。
“茶根,你信我,我真的知道错了。”
男人喑哑的声音在炕沿下边响起,比起白天来更粗粝了点。
宗楚觉得自己第二天就得感冒,他脑袋的伤还没好就从医院闯了出来,然后又在大雪地里自虐的走了四五个小时,晚上又睡在冰冷的土地上。
但是他竟然觉得有一丝暗喜。
装的到底是装的,沈余不可能看不出来,要是他真的感冒发烧了不就正好有正当的理由留下来?
这种愚蠢的想法要是以前有人和宗楚说有一天他会这么想,当初的宗五爷二话不说就会赏那人一脚。
但现在他却抱着这点幻想,又一次伸着手臂,隔着半米高的火炕抓紧了青年的被角。
哪怕是听着沈余呼吸的声音,宗楚都能安然睡个好觉。
但是他不满足,他忽然很想和沈余说说话,问问他这一年——
究竟是怎么过得。
沈余会住在这种一到冬天只有炕十年暖的,空气和水泥地都是冷的地方,在以前宗楚根本不敢想,其实沈余娇气得很,哪怕是在公馆当年备着的医生也一个不少,更别提宗楚把人养的精心。
如果不是被逼到绝路,他怎么可能把每一个可以容身的地方都当成天堂似的地方?只要没有他。
男人视线一点点晦暗下去。
他想说话,但头一次觉得嗓子堵得慌。
背后很长时间没有再传来动静,沈余闭着眼睛,努力让自己重新进入睡眠。
其实在最开始的一年,他一直都睡不好。
没人比他更知道宗楚手段的可怕。
他恐惧每一个夜晚穿着黑衣的男人面露嘲讽又或者疯癫的身影出现。
而现在宗楚就在他睡得床下,他却隐隐有种归于熟悉的感觉。
沈余的意识逐渐变得混沌,或许是因为宗楚的语气罕见的平和小心,所以才让他一时间失了忌惮。
男人别扭的自言自语的问他这一年的日子,又说自己做了什么。
他状似不在意的再次絮叨了沈家人和明美冉过得怎么样,他知道沈余最在乎就只有这些人。
甚至于贺之臣——
宗楚都了解一点。当初找不到沈余的踪迹,宗楚几乎把所有可能会涉及到的路全都探查了一遍。
也是因为直觉,他那时候虽然看贺之臣极其不顺眼,但是硬忍着什么都没做。
提到这个人,宗楚脸色都黑了不少。
不过他还维持着压低的声音,就像是沈余会回复他一样道:“你放心,他这辈子过得顺风顺水,有曲家在,未来也不会出什么大问题。”
宗楚不想让任何人和沈余扯上关系,但是依照沈余的性格,贺之臣曾经对他帮助不少,他只怕是会一直把人记在心里。
宗楚当然不会亲眼看着这种事情发生,而最好的办法,就是让沈余知道自己不欠贺之臣的。
和沈余的人情债,自然是该由他来还。
宗楚给了贺家两个“许可”。
这甚至是会让一个不大不小的家族开始长达几十年兴盛的开始,以此来还贺之臣前世对沈余的善意。
宗楚觉得很值。
他说了很多,沈余一句话也没有回。
但是很短的时间之后,青年侧着的头往枕头上埋得更深了些。
男人深刻的眉眼在月光下定定看和着青年。
长达两年的恐惧和疯癫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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