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无道没有拦他,只是复杂地看着他离去的背影。
他能感受到易怜真的郁闷和难过。
只是……他有些想不明白,自己到底哪里做错了。
他所求的从来都不多。
在漫长的只影独行的日子里,他终日所想的,只是能有一个人陪伴在自己身边。
他甚至不要求那个人是谁。
只要能互相抚慰从内心深处生出的孤独与无助,他便愿意永远和他一起走。
易怜真很好,比他之前千百年想象过的、最好的人都好。
他现在真的已经很知足,很满意了。
这样的生活便是他曾经渴慕的,只要有易怜真在身边,他便能再这样过一百年、一千年,过一辈子。
对其他人,对那些曾经与他擦肩而过的人群,他再没什么要求与渴望。
即使与世界上其他所有人都擦肩而过,也无所谓。
他已经不再是孤独的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44章 道门(八)
易怜真当天晚上果然没有睡好。
他翻来覆去,一晚上都在做噩梦,梦到他又穿到了《天地无道》那本书里,就像个飘在空中的鬼魂一样看着任无道走剧情。
对方还是那副冷漠又谁都不理的样子,也看不见易怜真,一路人挡杀人神挡杀神地升级。
最后他闯进神域,把里面的活物杀了个干干净净,十七个神的尸体都堆在他脚下。
这时他突然抬起头,对虚空里的易怜真笑了笑,伸手来拉他:“让我们去下一个世界……”
易怜真直接给吓醒了。
他坐起身打个哈欠,明亮的阳光从开了条缝的窗口洒进来,应该快中午了。
任无道并不在家,应该已经去了武馆,他简单地洗漱一下,在路上随便买了点吃的,也慢悠悠朝武馆走去。
任无道去武馆是为了监督徐白沙的训练过程,以免他有什么地方出了岔子。
易怜真则是想去找仇灵萱。
昨天晚上的事情他现在倒是想开了。
在人际交往方面,任无道根本就是个新人,水平至多幼儿园大班,偶尔误入歧途实属正常。
他肯定不能左右任无道的想法,但至少可以劝他跟别人多接触接触,也能劝别人放下戒心,主动来和他交流。
至于剩下的,就全看任无道自己的造化。
仇灵萱是个开朗义气的女孩,跟她多说说,她肯定愿意帮忙的。
可易怜真到了武馆,却发现仇灵萱并不在那儿。
女孩昨天和他谈过,今天就跟馆长说了一声,火急火燎地到附近城市的武馆去请陈舟了。
易怜真扑了个空,又不想回去继续无所事事,于是找到徐白沙训练的房间,敲了敲门。
这个房间是武馆馆长特批给徐白沙的,训练时为了隐秘,都从里面锁着。
来开门的居然是任无道。
“神奇,”易怜真边进门边感叹了一句,“我还以为会是徐大哥来开门。”
现在小说主角都这么纡尊降贵,亲手给闲杂人等开门了吗?
任无道在他身后,重新把门锁扣上:“我知道是你。”
易怜真递给他一个疑惑的眼神。
任无道抬了下嘴角,解释道:“神识感觉不到你的气息。”
任无道这种境界的修士,神识完全像个高科技扫描仪,放出来扫一圈就能知道房前屋后有几个人、是人是狗。
唯独易怜真在神识触碰下只有外在的形状,没有其他的信息。
易怜真点了点头,把眼睛好奇地瞟向徐白沙。
徐白沙转过头,笑着跟他打了个招呼:“易小兄弟!”
“午好!”易怜真连忙回应。
徐白沙此时正盘腿坐在房间的中央,赤/裸着上半身练呼吸吐纳法,身边围着一圈淡蓝色的幻火。
不知道任无道怎么控制的,这些幻火竟然少见地有了温度,将整个房间烘得暖洋洋的。
在旁边摆着的是各式各样的沙袋和不同形状的工具,还有成盆的铁砂,一罐罐药酒。
甚至还有一块直径半人高、比门还宽的石头,上面放着好几根练功带,也不知道是从窗户运进来,还是干脆由任无道从掌天印中拿出来的。
外面是寒冬,这里倒像是夏天,易怜真脱下外袍,跟着任无道到了房间的角落,那里有一把椅子。
任无道之前一直坐在这儿看徐白沙练功,他从掌天印中新拿出一个椅子让易怜真坐下:“他练习呼吸法时需要我来控制幻火,半个时辰后就可以回去了。”
“我知道,你这几天每天上午都往这儿跑,”不想打扰到徐白沙,易怜真压低声音,“灵萱姐已经去找陈舟了,估计再有几天就能回来。”
任无道点了点头,随意扫了一眼徐白沙,递给易怜真一块肉干。
易怜真愣了一下。
“我早上吃过了。”他说。
话虽这么说,他还是伸手把肉干接了过来。
徐白沙老家的这种特产肉干真的挺好吃的。
“人家徐大哥还练功呢。”他把声音压得更低,生怕徐白沙听到。
徐白沙在练功,他在吃东西,影响怪不好的。
“没事,他现在不需要吃东西。”任无道并不在意,他静坐着看了一会儿易怜真,突然道,“你昨天晚上说的那些……”
“嗯?”易怜真抬眼。
任无道飞快地瞥了一眼徐白沙,又收回目光,隐晦道:“关于交朋友……”
“你还在想着那件事啊?”易怜真问。
任无道似乎没料到他会这么说,沉默了片刻,略显僵硬地点了点头。
“你想通了?”易怜真关心的是这个问题。
任无道复杂地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看来是没想通。
易怜真和他大眼瞪小眼,彼此沉默了一会儿。
“我并不觉得现在有什么不好,”任无道顿了一下,最后妥协道,“但是如果你希望我那么做,也许不是不可以。”
易怜真情不自禁地露出一个笑容。
任无道这么通情达理、从善如流,虽然在意料之外,却让他一下子高兴起来。
“好啊,”他立刻接道,“我来的时候就在想这件事,可惜灵萱姐不在——等她回来我就叫她来玩!”
任无道微微皱起眉,似乎想说什么,却没有开口。
易怜真抿了下嘴唇,知道对方还是有些抗拒。
任无道就像个溺水之人,把他当做唯一的救命稻草,抓住之后就再也不愿意松手了。
易怜真还是心疼他的。
“这样吧,”易怜真把上半身从椅子扶手上探出去,跟他商量道,“不急在这一时半刻,我们慢慢来,反正要在这边待这么久。”
“等灵萱姐回来,我先去试探一下,努力让她对你有个好印象,之后再邀请她过来。”
他语重心长地试图说服任无道:“你看你人这么好,内心其实很温柔又爱笑——就算和他们成不了朋友,我也不能让他们觉得你是个冰冷又不好相处的人。”
“可以吗?”他问。
任无道没看他,半晌他抬起嘴角,轻轻嗯了一声。
第五天午后,仇灵萱带着陈舟回到了武馆。
陈舟是远近闻名的太极拳大师,年纪不过四十出头,就在各地武馆举办的赛事中屡屡夺魁,战胜了无数高手。
他在的武馆毫无疑问把他当做最强的招牌供着,不过陈舟喜爱到各地武馆给人授课,在任无道的金钱攻势和仇灵萱的盛情邀请下,非常爽快地答应到万岳武馆授课一个月。
万岳武馆的馆长自然也把陈舟当个宝贝,不仅亲自为他接风洗尘,还当天就宣扬出消息,万岳武馆即将开设大师级的太极拳课程,一时间吸引了一大群人前来报名。
易怜真和任无道真正见到陈舟时,已经是第二天。
陈舟身上的练功服都是崭新的,刚上完第一堂课出来。
他为人却很谦和,看到二人后走上前来行了个拱手礼:“二位就是仇教习所说的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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