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容冷笑:“那我也提醒高塔小组,少管我的事。”
张昭和一摊手:“别生气,你这个脾气,真是跟黎兄和弟妹都不像。”
周五最后一节课上完,已经夕阳下坠,学校食堂早就冒起了浓郁炊烟。
黎容以为,张昭和至少要带他去一个私密性很好的高级餐厅,没想到出租车停在了红娑研究院门口。
黎容看见熟悉的地方,不由得怔了一下。
张昭和却神色如常的下车交钱,转回头对还在车里发愣的黎容道:“你不是来过两次吗,怎么像没见过一样。”
黎容眼神颤动一下。
看来他来找江维德,张昭和都是知情的。
只是他不止来过两次,他可是在这里工作过两年。
黎容迈步从车里下来,跟在张昭和身后,只抬眸瞥了一眼红娑研究院阔气的招牌,就再也没兴趣多看一眼。
张昭和却乐此不疲的给他介绍:“你这么有天赋,将来肯定是要进红娑研究院的,想好要跟哪个导师了吗,我猜如果是你,江维德应该十分愿意收。”
黎容似乎对他的提议并不感兴趣:“江教授也是高塔小组的成员?”
张昭和:“当然,我还可以给你看当年我们在塔山上的照片。”
黎容心中微微一颤。
原来江维德也在最初那十个人中。
江维德和黎清立都是这一代红娑研究院出类拔萃的研究人员,又同样对慧姨事件的处理结果不满,那么当初两个人应该是惺惺相惜的。
黎容大概知道,江维德对黎清立开公司的事有些微词,或许从那时开始,两个人就开始渐行渐远,有了嫌隙。
只是没想到,后来黎家会发生那样的事,江维德也是措手不及。
不过黎容似乎理解,为什么他父母出事之后,不是江维德掌控高塔小组的大局了。
因为在其他组员眼里,江维德与黎清立有些不合。
在为黎清立悲愤的同时,自然是不会认可江维德的。
张昭和只是A大一个普普通通的讲师,但进入红娑研究院却出奇的顺利。
他对这里没有半点敬畏的感情,只是轻车熟路的将黎容领到了红娑研究院活动大楼的六层会议室。
上一世黎容只来过这里几次,因为进这里需要比较高的权限,他是在后期才拥有这种权限的。
显然等待着他的各位高塔小组成员,都有这种权限。
黎容站在磨砂玻璃门外,眼睁睁看着张昭和从兜里取出一张身份卡,在电子门禁上一帖,玻璃门锁立刻缩了回去。
如今的红娑研究院,的确已经一半掌握在张昭和手里了。
张昭和一脸和善:“进去啊。”
黎容抬起手,将掌心贴在门上。
玻璃门很凉,掌心的温度瞬间让玻璃起了一层淡雾,他眼中氤氲起浓烈的情绪,但很快就消散而去。
他知道,他已经触及到了这个组织的核心,也似乎走到了整个事件的核心,始终无法在律因絮事件里建立联系的红娑研究院和蓝枢九区,终于逐渐拨云见日,水落石出。
他曾经看不透,是因为他忽视了一个潜藏在海面之下的暗网,而如今,张昭和以为尘埃落定,亲自将这张勾连起全部支线的网络展示给他。
今天的见面,是逆转的关键,而他拥有足够的筹码——
GT201。
黎容手掌用力,推开磨砂玻璃,迈步走了进去。
夕阳最后一缕霞光沿窗直射入他的眼睛,恍惚间,他眼底燃烧起了火一样的赤红。
偌大的会议室里面,坐着三十多个中年人,应该是高塔小组中最有影响力的一批人,他们都安静等待着,没有人说一句话。
张昭和带着黎容出现在门口,这些人眉头舒展,依次站起了身,自动鼓起了掌。
黎容认得他们当中的一些人,物理组的,高分子材料组的,地质组的,纳米技术组的……他们都是红娑研究院的中流砥柱,是外界交口称赞的业界专家。
而这帮人,居然会站着迎接张昭和的到来。
黎容站在张昭和的视角,看着三十多位科学家一脸诚挚之色,只觉得这个场面荒诞又合理。
谁说最可恨的是没有信仰的博学多才和充满信仰的愚昧无知,信仰偏颇的博学多才才更让人‘印象深刻’,他恐怕一辈子都很难忘记。
只有为首的江维德看向黎容,欲言又止,面露忧色。
但他嘴唇动了动,眼皮一垂,又什么都没有说。
黎容看向张昭和,谦虚和煦的问:“这些教授老师们,都是因为我父母聚集在一起的?”
他大致扫了一眼,发现生化组的一共有四个人,除江维德外,还有李永石,常莉,言游中,都是他上一世很熟悉的前辈。
只不过上一世,他完全没感觉到这些人隶属于同一个组织。
张昭和点点头:“自然,黎兄胸怀大义,无惧无畏,当初是他建立了高塔小组,给了大家一个凝聚的地方,让我们这些只懂专心做科研不愿勾心斗角的人,也有了说话的权力。黎兄的死是大家的遗憾,但也是大家的力量,它时刻提醒我们,为什么在这里,为什么要坚持!”
“我与黎教授交往不深,但当初的惨烈暴行让人震怒,我实在不能视若无睹。”
“唇亡齿寒,我们也是为了自己的未来,不得不做点什么。”
“如果木秀于林是错,那就是这个生态病了。”
“红娑研究院在律因絮事件上的缺席,实在让我失望,黎容,希望你能继承你父母的遗志。”
“我一个搞研究的人微言轻,当年虽然痛心,但是无能为力,现在在这里,只是希望能为未来的科研环境贡献一份力量。”
“黎容,我听你父母提过你,他们对你很看重,你可一定不要辜负大家对你的期待。”
“律因絮被烧,是我们太粗心大意了,孩子,辛苦你了。”
“哼,不用想我也知道是朱…是谁不想让律因絮出来!”
……
江维德一直没说话,他始终用忧虑的眼神望着黎容,似乎希望黎容掠过众多陌生人,能与最为熟悉的他对视一眼。
但黎容根本就没有看过来。
黎容正因大家的慷慨陈词而热泪盈眶,他眼圈通红,泪水欲流未流,嘴唇轻轻颤抖,只一个委屈忍痛的眼神,就让人心内酸涩不已。
黎容深吸一口气,微微张开唇,露出紧咬的牙关,哽咽道:“律因絮被烧后,我去了西山公墓,站在我父母的墓碑前,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们,我没能守住他们留下来的最宝贵的东西,没能守住那么多无辜患者的希望。那一刻,我才意识到,自己一个人,实在是太无助了,我努力活下来,却只能看到这样的结局。各位叔伯阿姨,谢谢你们还记着我父母,他们要是能看到,一定会很开心的。”
黎容话音刚落,眼睑一颤,左眼一滴泪坠了下去。
这滴泪落的恰到好处,让一群年纪足以做黎容父母的教授们不知所措。
本着爱屋及乌的原则,他们当然会同情,心疼黎清立顾浓的孩子。
更何况,黎容看起来那么悲伤脆弱,惹人怜惜。
“这怎么能怪你呢,你也只有二十岁。”
“是我们大意,也是敌人太狡诈狠毒,任谁也想不到,他们居然能狠心毁掉救命的药!”
“别哭,别哭……”
“一定会有柳暗花明的一天,这是我们聚在这里的意义!”
……
“所幸。”黎容话锋一转,抬起手擦了擦眼泪。
张昭和右眼皮没来由的一跳。
黎容没注意张昭和的脸色,直接将目光投向那三个生化组的教授,情真意切道:“所幸我父母当初在研制律因絮时,为了培养我对生化专业的兴趣,常常给我讲解合成原理,我从小就记忆力好,又天天耳濡目染,差不多能默下来全部,只不过我学术水平有限,对很多地方还琢磨不透,如果几位叔伯阿姨可以帮我,我们齐心协力,说不定能将律因絮重制出来,我想我父母,也可以真正安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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