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蔚晴是班主任,对这种事情自然比科任老师要关注,问到点子上:“朱主任,是全体大会吗?”
沈陆扬清楚地看见姜暖雨把刚捡起来的笔又扔了。
谢危邯在他耳边解释:“要写会后总结,很长。”
“靠,”沈陆扬也在他耳边小声说,“不写会怎么样?”
谢危邯笑了声,看了眼两人之间微不可查的距离,低声说:“扣工资。”
沈陆扬也想扔笔。
“是全校教师都要参会的,在大礼堂,张校长和李副主任主持。”朱伟锋给宗蔚晴解释。
理科组老师们虽然都很愤怒,但理智尚存,等朱主任出去把门带上,才集体爆发出“这是不是有毛病”的不满。
沈陆扬觉得朱伟锋能听见。
但姜暖雨这些有资历有实力的老师不管这些,有毛病就说,你如果批评我,那我就要和你“讲道理”了。
沈陆扬羡慕不已,想当初他在朱伟锋手里把彭俊同学捞出来,废了多大功夫,最后还是直接上车跑了。
第五节是物理课,沈陆扬讲完昨天的作业,还剩几分钟下课。
想起朱主任的话,沈陆扬看着这群青春躁动天天起哄的学生,放下手里的练习册,靠在讲台上,笑着问:“宗老师给你们说了吗?等会儿我们去开会,讨论你们早恋的事儿。”
“没说呀老师,谁早恋了?”
“那你们这消息有点儿闭塞了啊,”沈陆扬敲了敲桌子,“不是连着抓住十几个了吗?咱们班没有吧?”
底下响起一阵阵起哄声,沈陆扬顺着大众视线看了一圈,集中在几对儿身上。
但这种不一定准,像他上学的时候,俩人多说句话多讲道题都能传出“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来。
“你们这个眼神,”沈陆扬乐了,“别吓唬我啊,咱们班真有?”
底下又是一阵起哄。
沈陆扬拍了拍手,等声音弱下去才说:“老师作为过来人给你们点儿建议,一点点。”
“谈恋爱这种事,真的不着急,你有早恋的时间多刷几道题,考个更好的大学,以后挣更多的钱——哎对,挣钱多香啊,谈什么恋爱。”
向磊嬉皮笑脸地喊:“那以后不就晚了吗老师,错过了缘分,遗憾终生。”
“我的天,”沈陆扬下巴点了点他,“向磊同学说的好,错过了就遗憾了。”
“但还有一句话,那叫是你的怎么都是你的,不是你的你放弃高考他也不是你的,你们才多大,就‘遗憾终生’了。”
“说实话,百分之九十能称得上是‘遗憾终生’的凄美爱情,都是编的。”
说到这沈陆扬cue了詹大课代表一句:“你给詹静妙一支笔,她十分钟能给你编哭了。”
“老师你早恋过吗?”
沈陆扬看向中间排提问的小胖子,义正言辞问心无愧:“没有,我高中的时候都认真学习,哪有时间搞这些。”
“那为什么还是一个月两千?”
沈陆扬指了指他:“你信不信我当场哭出来。”
班里一阵笑。
沈陆扬跟着他们笑了会儿,低头问詹静妙:“对了,你们班那个舞台剧怎么样了?”
詹静妙比了个OK:“出现了点小问题,解决中。”
下课铃一打,班里立刻躁动起来,沈陆扬帅气地摆了下手:“奔跑吧,茬茬们。”
班里鬼哭狼嚎地往外窜了一大波人。
沈陆扬临走和詹静妙说:“解决不了问问你们宗老师,或者问问我,都行。”
詹静妙点头:“好的沈老师!”
开会前沈陆扬看姜暖雨什么也没带,觉得自己拿笔又拿本儿的动作实在有点儿傻:“姜老师?姜姜?不带点儿东西吗?”
姜暖雨一脸厌世,路都懒得走了似的:“你想被提问吗?”
沈陆扬果断放下。
老师开会也有提问环节?还让不让人活了。
兰江五中大礼堂就在高二年级教学楼顶楼,沈陆扬觉得这地方布置的就跟个大号电影院似的,只不过台阶没那么高,相对来说后排更容易摸鱼不被发现。
他碰了碰谢危邯的胳膊,压低声音:“谢老师,我们坐那儿吧。”
谢危邯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是靠后排靠右侧最里面的两个位置,很隐蔽。
沈陆扬仗着腿长走的快,很容易地占了那两个地方,他坐在了里面,谢危邯坐在他旁边。
弓婉钧在他们前排,看见谢危邯时愣了一下:“谢老师怎么来了?”
沈陆扬趴在前面高出一截的椅背上,随口问:“不是年级大会吗,谢老师也得到场吧。”
弓婉钧还要说什么,旁边的姜暖雨恹恹地打断了她:“沈老师第一次来,谢老师陪着。”
弓婉钧恍然大悟。
沈陆扬没听懂这俩人的哑谜,转头低声问谢危邯:“她们说什么呢?你为什么不能来?”
谢危邯自然地微微倾身,两人之间的距离顿时缩小于无,沈陆扬甚至感觉到他耳朵轻轻擦过了谢危邯的脸。
有点凉,谢危邯的体温好像一直都是微凉的。
“这种会我可以不来。”
“你有特权?”
“算是。”
沈陆扬狠狠地羡慕了:“我如果在学校再教五年书,我是不是也可以不来?”
谢危邯唇角不易察觉地弯了弯,玩味地说:“我第一年就可以不来。”
沈陆扬震惊,偏头看他,低声喊:“谢老师,你是不是还不用写总结?”
谢危邯点头,淡淡地说:“是,没有写这种东西的经验。”
沈陆扬清晰地感受到了来开会的老师是何等的沧桑,特别是高三年级的老师,有这时间多思考思考学生成绩,也比干这个强。
沈陆扬自己也很迫切,他在学校的时间很少玩手机,比学生上课还自觉,除去日常聊天,有时间就刷题,有时间就刷题。
他需要快速大量地积累经验。
“我也不想来,”沈陆扬边说边往谢危邯那边贴,不注意两个人已经靠在了一起,他满眼期待,像个索要奖励的狗狗,不停甩着尾巴,“谢老师,下次能带我一起逃会不?”
谢危邯低笑,漫不经心地开口:“我可能会扣工资。”
沈陆扬瞬间蔫儿了,往后退了点儿:“那我还是坚持一下吧,我觉得我能坚持。”
台上已经开始有人在说话了,沈陆扬听了两耳朵,主要说了请他们来是情非得已,学校建设需要诸位老师共同争取,我们要和谐共建美好家园……
他听了两句就不想听了,又闲不下来,再次靠过去,小声说:“谢老师,你这次是陪我来的么?”
谢危邯“嗯”了声,坦然承认。
从后面看两个人只是挨得有点近,从前面看像说悄悄话——所以这个位置选的真的很好。
沈陆扬心里麻酥酥的,嘴角忍不住往上翘了翘,喊他:“谢老师。”
谢危邯微微偏头,稠墨似的瞳孔微微反射着屏幕投影的光,像面摄魂的镜子,引诱着无知的人。
他低笑一声,磁性的嗓音穿过耳膜,微微震颤:“怎么了?不记笔记?”
沈陆扬往前看了一眼,没人注意到这个角落,心底某种无法言说的隐秘感无限发酵。
没人看的见——五个字像魔鬼的呢喃,一次次一遍遍,在脑海中重复。
这是你们两个人的角落,只有你们。
沈陆扬勉强压抑着心底的声音,挨得太近,他鼻尖嗅到了若有若无的香水味,是他最喜欢的。像看见美味苹果的农夫,不自觉走进毒蛇的圈套……
他抬起手,手背不小心碰到了谢危邯的手背,细微的触感顺着这点几乎可以忽略不见的触碰,蔓延、滋生……
他怔了一下,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忽然紧紧抓住了谢危邯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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