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启明抬抬下巴,“来吃饭,冷了。”
就是最普通的方便面,但鹿启明煮得很用心。卷曲面条微微发透,但咬在齿间还带有弹性,微辣,烫平寒风吹皱的心。
他还打了一个荷包蛋窝在面条中央,此时已经快熟透了。
蒋星喟叹:“你真是做什么都好吃。”
他想了想,又加上一句:“鹿衡也是。”
尽管蒋星说的是实话,但鹿启明并不是太想在现在这种情况听见弟弟的名字。
他收拾好碗筷,“还在降温,进来。”
“哦。”
帐篷里面安静又温暖,小小的防风灯放在睡袋边儿上。
蒋星刚才错过了一个电话,上头居然显示拨出地是高原的中心城市。
他百思不得其解,谁会在那儿给他打电话?
……不会是俞沉或者聂雪凡打飞的过来了吧。
蒋星悚然一惊,颇感困扰。
他爱人的时候从不吝惜自己的感情,恨不得连心都剖开给出去,所以才会有那么多人前仆后继地爱他。
因为太炙热,太真了。
就好像每个人都有机会成为最后一个。
但蒋星就是有权随时收回给出的一切。
之前爱得再真他也不会疼,厌倦了便抽身离开。可对别人来说不是这样。
连最理智的温翎也无法接受。
明明最开始说得好好的,只要蒋星不想谈了就分手,结果谁都不愿意做第一个听话的人。
樊夜长期在外,蒋星少有见他倒也不觉得烦人。剩下几个全在身边,还各有各的毛病。
聂雪凡还算可爱,毕竟乖小狗有特权嘛。
鹿启明半搂着他,把他神态动作看了一清二楚。
其实他知道蒋星是怎样的人。
恐怖之处在于,你就算知道厄运会降临到自己身上,你唯一能做的也只有祈祷,并且在末日到来前尽情享受。
蒋星突然说:“唔,我不该玩手机的。”
他利落地关机,在鹿启明眼前一晃,竟然随手扔了出去,砸得风灯摇摆。
“你……”鹿启明微怔,“为什么?”
“说好的嘛……”蒋星轻柔地笑着,比灯光更暧.昧,“许给你的,不能反悔吧。”
许给他的……
鹿启明收紧手掌。
蒋星轻抚着他头发,“记得你答应过我什么吧?”
答应过……什么?
鹿启明感觉自己的思维从来没有这么迟钝过。就算过年时与朋友喝半瓶白酒都不如现在迷糊。
“弄得一团糟,我会把你扔出去吹风哦。”
鹿启明嘴唇开合:“蒋星,我……”
“嘘。”
蒋星食指按住鹿启明双唇,很快被青年咬在齿间,有点疼。
“别咬。”蒋星笑着轻斥,“别让我想起别的谁。”
鹿启明动作一顿,眼神变得有点恐怖。
蒋星咬住舌尖,歉意一笑,毫无真心地道歉,“不好意思呀。”
青年人躺在睡袋上,指尖玩闹地揪着身下毛皮。
他双眼湿润而通透,眼睫轻阖,鼻梁挺直,逆光处投下一块浅浅的,引人探寻的阴影。下方的唇轻勾着,似笑非笑。
寺中神像常常也是如此情态。
可他不是慈悲神明。他只会杀人夺心。
蒋星本生得柔软又单纯,像只无辜小羊,但只要他睁眼、他笑,就成了披着羊皮的妖鬼。
即便在如此昏暗的室内,鹿启明依然能看见他鼻梁侧边,靠近眼角的那颗小红点。
怎么会有人连痣都生得恰到好处。
他手指冰凉,用力箍住蒋星下颌,重重吻上去。
只有鬼才会这样。鹿启明笃定。
蒋星睁开眼,透亮的黑眸像是在说话,无尽柔情都靠一点波光送与鹿启明。
外面狂风呼啸,气温骤降至零下。蒋星咬着指尖,感受不到寒意。
鹿启明忽然起身,从蒋星的旅行包中找出相机。
蒋星侧过脸,勉强开口:“没电了。”
他知道鹿启明想做什么,并为之感到惊讶。
但他顾不得阻止,也没必要阻止。
鹿启明很焦躁。
蒋星起身,半靠在身后枕头上,懒声道:“还有一台拍立得,在最底下。”
鹿启明很快找到了那台红白色的复古相机,焦虑地摆弄着。
蒋星:“开关在侧方。”
“对,看见取景口了吗?看过去。”
“就是这样。”
蒋星懒洋洋地从衣服口袋里摸出烟点上,歪着头,对镜头一笑。
闪光灯一晃,咔哒轻响,吐出一张纯白相纸。
“为什么没有?”鹿启明拿着相纸,声音微哑。
“过来。”蒋星勾手让他把相纸递过去,吸了口烟含在嘴里。
下一秒,蒋星竖起相纸,隔着它与鹿启明一吻。
淡色烟气呼在相纸上。
飘雪坠湖。
蒋星在他耳边轻笑,“这是给你的奖励。”
鹿启明翻过相纸,蒋星落下吻的那处开始慢慢显色。
很快整张照片都亮了起来。但与鹿启明认知里的相片不一样。
这张……只有蒋星是全部的焦点,背景在黑暗中只能看清轮廓。
所有的光都落在了他脸上。
“按下闪光灯的时候……”蒋星缓声道,“相机里的滚轴会压碎颜料包,镜头内的一切都在此瞬间定格。”
“它不可改变,不能反悔。”
青年双臂搂上鹿启明脖颈,“就算在这里,再拍上无数张照片。”
“它都不可复制。”
“它是属于你的。”
蒋星声音宛如叹息。
“至少这一瞬间,是属于你的。”
回应他的是鹿启明充满攻击性的亲吻,像是要顺着唇舌吞掉蒋星的心脏。
是的,无论风顺着草原吹出几万里。
至少这一刻,它曾拂过鹿启明的面颊。
第64章 高原双子7 意外访客
第二天清晨,风声大得连帐篷都隔不住。
蒋星迷迷糊糊睁开眼,动弹一下僵硬手臂,立刻被鹿启明抱紧了些。
青年声音带着刚刚醒过来的微哑,“冷?”
“不,”蒋星放松身体,软绵绵地缠在他身上,安心闭上眼,“太吵了。”
鹿启明把袍子扯过来搭在睡袋外面,用袖子盖住蒋星耳朵。
昨晚疲倦归疲倦,却一夜无梦,蒋星已经醒得差不多了,见他动作忍不住笑了出来,吻了下鹿启明脸颊。
“早。”
“不睡了?”
“躺一会儿。”
昨天的拍立得相纸大概是给鹿启明打开了什么关窍,沉默稳重的青年突然变得有些疯狂。
是被下达判决书的犯人,临上刑场前尽情挥霍每分每秒的疯狂。
蒋星迷茫地眨着眼,湿漉漉的眼睛仰首看着青年人紧绷的下颌。
干燥炙热的吻落在眼皮上,对方极眷恋他鼻梁上的小红痣,轻轻舔吻着。
“蒋星。”鹿启明几不可闻地喊他,“蒋星。”
蒋星低声应了,大脑混沌,本能露出笑意,迎来鹿启明更加灼热的亲吻。
他愿意纵容鹿启明一点小小的唐突,抬手抱紧对方。
毕竟就剩四天了。
今天还在继续降温,他们带的物资不多,不太适合继续留在雪山脚下。
鹿启明在拆帐篷,蒋星捧着热茶喝了一口,感觉喉咙有点刺痛。
他压着咳嗽,这可不是个好兆头。
本地向导不知道是听到了什么,走到蒋星身边挠挠头,憨厚的脸上有些尴尬,问:“你,你和启明是……”
“朋友。”蒋星咳嗽一声,脸上因牵动浮起些血色,“我借住在他家。”
向导“啊”了一声,呆呆地站在原地,也没个下文。
蒋星无奈地说:“您有什么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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