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自师爷说了新的县令大老爷要来,我早就把这正院打扫好了呢,只管住下就是。”县衙里留着看管的是一对老夫妻,一个是门房,另一个边负责照管内院,看着都五十多岁,但是好在看着走路行动还算矫健,听到杜长秋的话,那老妇人就赔笑着赶紧回话。
她还有些害怕,生怕新的老爷嫌弃他们没把县衙后头照顾好,可她也就一个人,能把正房这里收拾出来已经很不容易。
杜长秋当然没生气,这几进的院子,哪里是一两个人能收拾出来的?这华融县衙后宅不大,但是好歹也有两进半,左右各带两个独门小院,只怕要收拾出来,连丫鬟仆妇一起,住得下几十个人。
当然,这个时代出门不易,往日上任的县太爷,谁不是带着奴仆仆妇家人,加起来最少也得是大几十号人赴任。
偏这位新的县令,长得好看的跟神仙一般,看着十分羸弱,还只带着一个小厮。
杜长秋不知道他人腹诽,他好不容易到了,见过了典史和六房胥吏等人,寒暄问好之后,订好了三日之后休憩完毕,开始处理衙门的积压工作,又拒绝了典史要赠送几个仆妇协助他安顿的想法,送走众人,杜长秋这才彻底安歇下来。
没有马车一直颠簸,晚上,杜长秋叫了水,和中世纪不同,大业的贵族阶层还是非常重视清洁的,此时已经有肥皂团作为日常洗漱之用。
根据谢永安的记忆,此时的肥皂团还是士大夫阶级的人才用得起的奢侈品,基本是用白面、皂角捣碎细细研磨,然后再加上香料等东西捏成一个小团儿,大概手掌心大小。
这和杜长秋用动物油脂和碱做的香皂不是一个路数,肥皂团用的是天然的皂角和肥皂角这种植物的果实,皂荚这东西并不是十分难得之物,平民也会摘来直接捶打了使用来洗衣洗头,贵族则是会加工之后,弄得比较讲究,再进行使用。
不过杜长秋在路上也算是彻底搞清楚谢永安的身份了,这位风姿无双的公子出身很高,乃是大业朝太子少师谢大人的原配嫡子。
谢大人能生出谢永安这样的儿子,本身样貌自然不差,他还有才学,中举后打马游街时,被王丞相最宠爱的小女儿一眼看中,死活闹着要嫁给他。
王丞相最开始当然不愿意,毕竟谢大人可有糟糠之妻。可也是谢永安倒霉,在谢大人派人回去找妻子的时候,年幼的谢永安已经得到了母亲去世的噩耗。
这事情于小谢永安来说是晴天霹雳彻骨之痛,但是于王丞相的独女却是个喜讯,而王丞相也觉得谢俞这个后生确实颇有才学,很是看好他的未来,再加上压不住女儿闹腾,很快便也开始对谢俞透口风。
于是没过两年,王小姐就风光嫁给了谢俞,而天真烂漫又有个权势滔天的父亲的王小姐,自然是比村妇要动人娇俏的,很快,原本还顾忌着谢永安的谢大人就被哄得慢慢忘了这个儿子。
在王小姐连着生了两个儿子之后,更是仿佛他们才是一家人,衬的谢永安这个大公子好像才是外人一样。
谢永安自己不争不吵,只想好好念书,日后出人头地,考了外放出去,不去看建安这一堆的糟心事情。
能庇佑一方百姓,一舒心中抱负,就是谢永安最大的希望。和处处刁难戒备他的王小姐思考的一点也不一样,谢永安压根就没在意过谢大人的财产。
可倒霉就倒霉在,谢永安慢慢长大,开始显现出过于惊人的风华来。王小姐,如今的王夫人的刁难,谢永安可以忍一时风平浪静。
可问题是当谢永安长大一些,事情就麻烦起来了。
走到大街上得戴帷帽、不然会交通堵塞,也就算了。问题是他念书的地方,乃是建安第一书院,谢大人虽不关心他,到底也是身份地位在那里,而且读建安书院得住在书院,一旬才能回家一次,王夫人不想看到他,乐的送他过去。
书院里饱学的老师不少,可书院里,除了努力攻读诗书的学子,还有很多大业权贵的子弟。
在这里住宿,谢永安自然也不能戴着帷帽,大业文人雅士好男风的不少,权贵更是荤素不忌。谢永安如此品貌,很快就被盯上了。
其他人的热情追求,谢永安可以板着脸拒绝,可几位皇室子弟、先帝幼子小王爷、加上被塞到书院收心的少将军一起团团盯上他,跟一群狼盯上一只羊一样,谢永安就真的头疼了。
他到底也是个十几岁的少年郎,当时还想耐着性子对他们解释,反而被半强迫地成为了朋友关系,而后这几个人天天在他面前明争暗斗,少年谢永安看不太懂。
他只觉得他们太吵闹了些,但是身份所碍,只能忍,努力在各种骚扰之中念书,好容易考了一场,一篇策论艳惊四座,惊到了众人。
“谢俞当年也是探花郎,你便也委屈一下,做个探花郎吧!”当时圣人看着谢永安如此芝兰玉树,站在几百个学子之中,衬的旁人都变成了白昙底下的花泥一般,心中大为畅快,钦点探花之位。
一门双探花,这可是大大的吉祥之事。当天就是谢永安一生之中最辉煌快乐的日子,他穿上了探花郎的红衣,鬓边戴上了御花园的花朵,骑上御马,从宫中一路跟着队伍出了宫,绕城一周夸官。
那一天,建安所有的女孩梦中的情郎都有了脸,红衣的谢永安,比建安城中的艳阳还要耀眼,一场打马游街下来,无数媒婆都快把谢家的门槛踏烂了。
只是这快乐也很短暂,发榜第二日陛下赐所有进士恩荣宴,刚得到父亲激励一番的谢永安开心地赴宴,结果当日被已经成为太子的二皇子灌醉,带入寝殿之中,差点就要做点什么。
没料到太子防备了兄弟和情敌,忘了宫中最大的主人是龙椅上的爹,当时皇帝听到内侍回报的时候就吓了一跳,阴沉着脸赶到的时候,刚巧就看到谢永安醉眼朦胧躺在床榻之上,衣襟已经被解开,而太子却伏在他的脖颈之间细细嗅闻。
好一副鸳鸯交颈的画面,气的文帝当场差点脑溢血厥过去,震怒之下,直接让人把两人分开,谢永安醉酒醒来,才知道自己差点出事,吓得冷汗都出来了,想解释,可是根本无人听他解释。
他心中难受,惊惧之下,身体本就不好,当夜就起了高热。
再后来,就是他接到旨意,一个探花郎,本该入翰林院,结果却直接被发配出去,还得即日动身。
大家都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但是谢俞却是从下人口中听说了是什么事情,十分惊惧,怕家里出了个以色侍人的儿子,也不管人在高热,十分迷瞪,竟然也不求情,第二天硬生生地把谢永安赶出门。
按照原本的命运,谢永安一路舟车劳顿,主要是心中愤懑忧郁,于是一到华容县就缠绵病榻,别说是管理华容县,他自己都差点交代过去。
等到明年秋收一完,冬天大夜里,北方那位草原的耶律青就要带着他的兵马,如一柄利剑一般直入中原腹地,围困建业,什么都不要,非得找文帝要去年的探花郎谢永安。
当时天下人才知道,这位耶律青大汗去年还没继位,偷偷跑来建业玩,结果当时看到了大街上游街的谢永安,他当时一眼就看中了谢永安,发誓这辈子非得把人要弄到手。
于是冬天他才继承位置,立刻就南下来抢人了。
好家伙,这一仗打的谢永安名满天下,初步奠定了红颜祸水的名声。
虽然屈辱,但是大业气数已经有些不行,最终文帝不得不答应了这件事情。结果镇国将军家的少将军常飞一怒之下,直接反了。
这还不是最精彩的,最精彩是几位皇子在建安斗成一窝蜂,逼宫圣上,不许把谢永安交出去。
后来,文帝就不明不白地死了,建安城破那天,皇子们各自带了自己的势力出逃,最后连先帝最宠爱的幼子瑜王爷都扯起大旗,各自拥立自己为王。
因为达成了微妙的势均力敌,结果直接造成了长达三十五年的割据。
而按照原本的发展,谢永安会在大家刚站稳脚跟的时候,就被少将军常飞派来的人直接带了回去,从此锁在深宅大院之中,彻底从县令成了禁脔。
而后几次,甚至还被人抢走、偷走,总之,天下人说起谢永安,到最后只有两个字,祸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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