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涯不急,北京的天已经热了起来,不过他刚刚在空调房里冻得汗毛都竖着,还没有消下去,这会儿也不嫌热,就站在柱子跟前等他下来。
几分钟后,一台黑色的迈巴赫从入口下来。
温涯认识这台车。
他从前在聚点门前曾经很多次见过。
那辆车在他跟前停下,车窗放了下来,冲出来的冷气让温涯觉得自己像是进了超市的冷冻区挑肉。
娄琛坐在车里,长发扎成一束,戴了一副眼镜,似笑非笑地看了看他,问:“刚试镜出来?”
温涯不是很想跟他表现得很熟络,他自己也觉得没什么意思,从口袋里翻出了一颗薄荷糖咯吱咯吱地咬,低下头继续看手机。
娄琛怜悯地笑了笑,说:“温涯,你还真是什么也不知道。”
“上次我跟你说,你在姓牧的小鬼那儿只是个A货,看样子你没听懂。没关系,我解释给你。”
“这句话的意思是,一旦他找到比你更像的冒牌货,他就会毫不犹豫地丢掉你,换上那个更像的。”
“你以为自己是在跟他谈恋爱,你知道他把你当成谁吗?”
温涯忽然有点好奇,自己如果搭腔,娄琛这段即兴表演会朝着什么奇怪的方向发展,于是便随口问道:“谁啊?”
娄琛笑问:“我告诉你,有什么好处么?”
他的眼睛比有着一半涂山血统的胡涂涂更像是只狐狸。
温涯好笑,“你要说不说地在这里勾着我,不就是想看戏吗?你只说一半,我拿什么去跟牧野对质?我不去问他,你这些不就都是白说?”
娄琛眯了眯眼,叹气说:“我也是好心,你不信就算了。温涯,你总有一天会明白我在说什么。”
他又是故弄玄虚一番,最后什么也没说,就挥挥手,就让司机把车开走了。
温涯:“……”他要是下回再搭腔他就是制杖。
*
《枕戈》选角没有那么快能够确定,《二世游戏》的那头倒是很快就确定下来了,签了合同,是给刑舟作配,八月开机。
《二世游戏》的导演是非常成熟的商业片导演,之前有过两部票房破十亿的代表作,跟李五柳络腮胡的画风不大一样,是个打扮得很社畜、下巴刮得很干净的四十来岁大叔,姓耿。耿导演跟温涯见了两回,他是那种做事很有主心骨的人,看到他就给他明确提了要求,两个月的时间,一是要健身,反派有戏份要露肉,不要求练壮,但是必须看起来紧实有线条;二是把其他语言的台词磕下来,因为要符合在异世界里逗留多年的大佬的人设。
温涯看不出来他对于自己究竟是满意还是不满意,不过还是将两项任务都落实了下来开始准备起来了。
刁学妹这阵子又给他接了个快消品代言,还有一档今年很火的鬼屋综艺,忙着忙着老胡回了国,Sharon快过生日,牧野也快要杀青了。
在他的印象里,从前在血煞宫时,依霜每年的生日都是要大家聚在一起好好地摆酒吃席的,像个节日,整个魔域都会摆满鲜花,跟着欢庆。
她不是在爱和期待里出生的孩子,生身之人一个愚妄,一个冷血至极,原本就不喜欢自己出生的日子,与她双生的弟弟背弃于她后,她便更是对生辰怀有一种本能的厌恶。后来,胡涂涂说,怎么可能有人不过生辰呢?你不喜欢那一天,我替你重新选一个日子,以后你就在这一天收寿礼,摆酒席,吃寿面,当成是你新的生辰,旧的那个就不作数了。依霜想了想,答应了下来,从此生辰便被胡涂涂换到了一个初夏时节阳光明媚的好日子。
他还记着,自己初来血煞宫不久,逢她过寿,女孩挑了一半的寿面给他,不仅仅是希望他能活下来,也是分给他一份自己的接纳和善意,他永远记着也感激这份心意。
今年既然大家已经相认,他便想好好给她准备一份礼物。
再有就是牧野回来了,上回的“新婚夜”过得草草,他总盘算着想要补一个好的给他。
这几天他去买了王府井认真挑了一套一百支的红色绣花床具,又在淘宝买了喜字剪纸、喜字地垫、红色香薰蜡烛,还自己写了婚帖,就连瓜瓜和杰尼龟都准备了一对红色的蝴蝶结项圈。
过去机场接牧野之前,他在床上撒了把红枣桂圆,想想觉得太过羞耻,又全都拢起收了回去。
他一路把牧野接回家,自觉都很沉得住气,没有提家里准备了什么,牧野早就看出了他神神秘秘,又明显兴奋过头,只是配合地假装什么也没发现,扣着他的手指,凑近亲了亲他的唇角,准备等收到他的礼物时再表现惊喜。
他原本是这样想,只是电梯门打开,看到自家玄关的雪山枯树画上贴了喜字,却感觉到一阵强烈的心跳。
戴着红色蝴蝶结和小铃铛的瓜瓜跑出来迎接爸爸们,温涯逗他说:“不是给你的,给儿子办个喜——”
话还没说完,却已经被凶狠急迫地抱牢吻住了。
第89章
我真傻,真的。
他说累死了,我居然信了。
下午六点钟,天色都擦黑了,牧野心满意足神清气爽地把温涯放回床上帮他吹头发,床单已经换过了,之前特地准备的大红绣花床单,已经被卷起来像一团破布一样丢在了地上。温涯的眼睛还红着,喝着蜂蜜水润喉咙,忍不住生气地伸手去捏他的脸,他一脸乖顺地给捏,用暖风轻轻吹着他的头皮,吹到他的发丝蓬松干爽了起来,才说:“饿了。我去煮面。”
温涯:“……”夏天真的一点点也不想吃汤面。
目前牧野点亮的厨艺技能有限,做饭还停留在煎蛋煮面煮水饺的水准——他是直到跟温涯一起生活以后才开始习惯吃家里的饭,之前不是吃混合蔬菜配即食肉类,就是吃外卖。
但对于给温涯吃的东西,他却总有一些奇奇怪怪的迷信和担忧,好像无论看起来多可靠的餐厅,食物只要装进了一次性餐盒里,那就一定会让人感染幽门螺旋杆菌,吃坏肠胃食物中毒。所以之前就算是剧组时找到了干净可靠的餐厅,也都是要夏夏过去拿自己准备的餐盒打包带回来,现在自然也不可能提供其他选项,要么煮面,要么煮粥,总之是没有别的东西可吃。
温涯很心塞,他安排的步骤根本不是这样的。
要不是他白日宣淫,他出门前菜都已经弄好了,冷盘和汤都是现成的,两个热炒也都已经只差下锅,两个人一起喝酒吃菜说说话,喝到微醺时刚刚好天黑。
结果现在香薰蜡烛也没点,香氛浴球也没用上,床单还毁了。
心塞归心塞,可他的阿野快一个月都在山里拍戏,又热又累,睡不饱吃不好,瘦了不少,他怎么也不舍得让他回家第一顿就吃个面,只好拉住他说:“等我歇一会儿,炒菜给你吃……你先去把汤热一下,有竹荪椰子鸡。”
牧野抱着人帮他揉了揉腰背,听见这话心中无端地一阵酸软,低头看看他,又亲了他一口,说:“在外面没挨饿,今天不炒了。”
“你好好躺着,不许起来。”
牧长风小时候实在是太瘦了,脸上微微浮肿,头发枯黄,脱下衣服就能看到根根肋骨,像是从生下来那天起就从没吃饱过。
实际情形也相差不多,他的生母在命陨之前,施法让他顺水漂泊,最后将他漂到了一处下游村落。那时人间的年景总是不好,庄户人家,虽还不到卖儿卖女的那步田地,可也多是勒紧裤腰带才能过活。凡人想要寻仙,与其说是求长生不死,倒不如说是艳羡仙人不受冻馁之苦。
村中人无人愿意收留弃婴,小长风就在河滩上躺了三个日夜。妇人心软,不忍见他饿死,有奶水的或者会过来喂他几口,但却绝不敢私自将他抱回家中。最后还是村长做主,让无儿无女的长风的养父母将这个孩子收留了下来。
他从幼小时,就没有喝过几口奶,是用米汤养活的。
养父母死于山中妖兽后,他又只得跟着伯父。他的养父母原本就对他不曾有过几分疼爱,捡来一个孩子,不过是当成在养一只牛犊,一头驴子,浪费粮食喂他,是指望他今后来耕地拉磨。后来伯父一家,却还不如养父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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