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珠环视了一下这些绑匪,总觉得这件事有些古怪,在古代这封建、等级森严的社会里,丞相家的二公子办出了这种赈灾拿麸糠给灾民吃的事情,绝对不可能瞒住上头,这里的上头,也就是他的皇帝舅舅。
舅舅这人顾珠记得的,印象非常温和儒雅,哪怕年纪尚且还轻,却也不是什么懦弱之辈,即便大饼爹似乎跟他说过舅舅不怎么能管事,都是相爷从旁协助,那这样的大灾,全国瞩目之下,用麸糠救济,绝对是上面暗许的,可能是国库没钱没粮……
不过这样也不对啊,顾珠记得这几年他在扬州,没见过灾民,也没听说过哪里有灾情,家里吃用一律还是最好的,大家从来没有说过是什么短缺过,就算是寻常百姓家里,也没听说过有谁买不起米饿死的吧?
扬州再怎么是富庶之地,一般有个大旱或者什么水灾,柴米油盐的价格,总是会有波动才对。
啊,不过他也不买菜来着,哪里知道柴米油盐的价格呢?
顾珠思路断了,可有一点很肯定,有人想要买凶杀这么一个名声不怎么好的谢崇风,这人能做出□□的事情,本人绝对不是光明磊落之辈,也肯定能做出利用完就甩的事情。
这群绑匪大叔,即便官府不抓他们,也会陆陆续续死在回家的路上吧——电视剧都这么演。
顾珠自来了这个时代,见过的血还没几次,今日见着这群被人利用的大叔死的死伤的伤,眼睛其实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这些大叔是真正的可怜人,他或许应该告诉他们,按照他们这种拿了钱就真的办事的计划肯定会死,应该跟旁边装死的谢崇风合作才能保住一命,但他若是说了这种话,顾珠不认为自己会置身事外,他会有好几种下场……全是不好的下场。
要么是这些绑匪大叔怀疑他跟谢崇风一伙,冲动之下把他宰了,要么就是绑匪大叔们放了谢崇风求合作,但谢崇风这坏蛋出尔反尔,得救后依旧是把这些绑匪杀了,他在中间起到的作用微乎其微,却是会成为半个谢崇风的帮凶,就算最后大叔们没有杀了他,真的把他当二狗,放他一命,买凶之人或许不会这么好心,肯定会觉得他或许知道什么,再买凶杀了他这么个无辜弱小又可怜的六岁儿童。
说来说去,重点都是谢崇风。
这人好讨厌!没事儿招惹这么多仇家干什么?这下好了,又是□□,又是百姓报仇,连带他现在备受煎熬,都是这什么谢崇风的错!
见顾珠小朋友紧紧闭着嘴巴一言不发,有绑匪还以为小朋友不相信,干脆帮那杀千刀的谢崇风做了个自我介绍:“二狗,我看你是不是不知道谢崇风是谁啊?”
顾珠的确是只感觉名字很熟悉,但大饼爹只是个小驸马,跟他一样只喜欢吃饭饭,啥事儿都不操心,朝廷的事情,他哪里能方方面面都清楚?
“的确不知,二狗从小跟小侯爷在深宅大院住着,成日里也没有谁同二狗介绍这些,叔叔知道?”
绑匪之首朝外看了看,暂时没有听见老四放炮仗的声音,便继续点头,说:“原本也不关心的,家里遭难前,大家都紧着过自己的日子,谁去关心哪个大官的儿子有做了什么事儿啊?不过是那年大旱之后才开始注意的。”
“这谢崇风乃当今丞相大人谢居安独子的第二子,也就是庶孙,母亲听说是勾栏里的,生下谢崇风,确定是个儿子,才被接回丞相府做填房。”
“这谢崇风似乎十二岁就被丢到军营里去当兵,但我估计就是走走过场,没几年就升了上去,所以这次镇压北边儿的齐国就有他,军中威信倒是很高,呵,不过听说这不过是因为他杀人的时候格外残忍,所以在军中有些威慑力罢了。”
顾珠紧张地咽了咽口水:完了完了,听这架势,不是什么不重要的人物啊,人家有兵权,有威信,能宰人,遭人妒忌,名声褒贬不一,出身低但能力强,一般这种人不是变态就是黑化预备役!大叔啊,你们没救了,自求多福吧,我是帮不了你们了。
为了小命缩边边的顾珠打定主意不能得罪谢崇风,却没想下一秒就听见白日里烟花炮竹炸响的声音。
顾珠小身板一抖,就见所有绑匪谈兴瞬间收回,重新蒙面,拿刀剑,绑匪老三甚至重新把他背起来,老大更是跟他承诺:“二狗,跟我们走吧,离开这是非之地,以后,我们养活你,不会让你在侯府受苦。”
等等!跟你们走也是死路一条啊喂!
顾珠尔康手此刻再不伸出去,就要把自己搭上了,连忙喊停:“桥豆麻袋!啊呸!壮士刀下留人!”
第6章 坏人谢崇风 这货怎么比我还会倒打一耙……
说时迟那时快,绑匪大哥手中刀柄一顿,就差零点零一毫米就要落在那谢崇风的脑袋上,听见顾珠的喊话,回头一看,却是迎面万箭齐发当头而来!
顾珠愣了一秒,眨眼的功夫,就发现不少站着的绑匪大叔头胸中箭,吐血而亡,背着他的绑匪老三立即顾不了他,顺手一丢,便把他丢到之前的稻草堆上,对着大哥喊:“糟了!老四那边肯定是出事了!那烟花不是老四放的,这是那东家斩草除根!”
一面说,一面拼死跟围在洞口且拼命往里冲的蒙面黑衣人交手缠斗,顾珠面前刀光剑影,稍不留神就要被波及,吓得眼睛一闭,又下意识地找人当挡箭牌,肉嘟嘟的身子往谢崇风身后一躲,刚要松口气,挡箭牌就自己跑了……
跑……跑了?
顾珠没办法睁开眼,就见背影极其酷炫的坏蛋谢崇风闭着眼睛抽出两把死人的弯刀,精瘦的腰部也不知道怎么扭的,上半身转了一圈,刀刀割喉,最后双手将刀重重插入地面,入土三分,帅得跟拍电影慢镜头似的,身边六个黑衣蒙面人这时候才齐刷刷倒下。
顾珠悄悄‘哇’了一声,但随即双手捂住嘴巴,对谢崇风的人品存疑,不太敢暴露自己的存在。
那坏蛋谢崇风却是重新摸索着走了回来,坐在稻草上,对他说:“小侯爷?”
顾珠小崽子没有应声,默默挪了挪屁股,把尉迟沅往谢崇风的身边推了推。
“去搜搜他们身上有没有带创伤药。”谢崇风声音冷冽,没有什么情绪,简单明了的命令似乎是他管用的说话方式。
顾珠犹疑不定地仔细看了看谢崇风的眼,发现这人冷白的面上粘的全是血点,瞧着格外瘆人。他根本不敢跟这样的人呆在一块儿,怕自己莫名其妙嗝屁,于是含含糊糊地‘哦’了一声,轻手轻脚地站起来,迈着小短腿,假意寻找创伤药,实际蹭到洞口,拔腿就跑!
“啊啊啊啊!杀人了!爹!!!救我!大饼爹!”
顾珠冻得鼻涕都亮晶晶的挂在脸上,白嫩嫩的脸蛋被风刮得刺痛,眼泪还没流出来,也被刮了回去,委屈地要死要活,哭天喊地,结果出去溜了一圈,完全不认识路,不敢乱跑,再加冻得脚趾头都快掉了,就又灰溜溜地蹭回了洞里烤火。
“回来了?”山洞尽头坐着的人哪怕放松地靠在石壁上,被火光照出的影子都像是妖魔鬼怪一样令人生出几分畏惧之心。
顾珠小崽子不吭声,目光落在自己那被踩骨折的小拇指上,那小拇指正扭曲地挂在自己手掌上,怎么看怎么心痛。
“顾劲臣之子未免也太胆小如鼠了点,连去死人身上翻点儿创伤药都不敢?”
对方忽地又笑着说了这么一句话,笑起来时嘴角咧地很开,给人以喜怒无常的感觉。
听到这话,顾珠立即眨了眨大眼睛,想问这人是不是认识他大饼爹,但到底还是谨慎为重,说:“大侠,我不是什么小侯爷,我叫二狗。”
“呵,二狗便二狗吧,既然你不是什么小侯爷,那么看见本将如此落魄之人,本将都不会允许他活着,二狗你还有什么遗言没有?说罢,说完本将送你上路。”
——靠!变脸比我都快!
顾珠咬了咬牙,小脑袋转了转,下一秒便哭哭啼啼扑到谢崇风的大腿上,抱着不放:“世叔,我方才是吓傻了,我想起来了,我就是顾珠呀,多谢世叔救命之恩,等爹爹到来,顾珠一定让爹爹好好感谢您,要什么都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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