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梯的速度其实很快,但祁棠却感觉他们似乎独处了太久,在沉默中把氧气耗尽,因此略感窒息。
在人不算多的场地边缘站着,祁棠觉得并不舒服。
他最近对这些杂乱的气味敏锐地排斥,所以不着痕迹地往后退开一些。宴任敏感地看了他一眼,眼底的神情却无从理解。
“明天我去飞一趟D市。”宴任站在研发团队里,旁听了片刻后走回来,“发布会的时候我可能回不来。”
宴任之前是直接从阿尼飞回D市,现在是从星市出发,从结果来看变化不大。
祁棠并不多说,微微颔首。
“祁总,场务那边需要您上台确认一下,您现在去吗?”洪田方问道。
“嗯。”
台上来来往往搬运协调的人太多,空气里的斑驳感尤其强烈。
祁棠雷打不动地站在台上把所有事情忙完,宴任远远望着他,眼底色调暗沉。
都忙完之后祁棠推开侧门从偏厅内出去,撑在台边感受着恢复纯粹的空气。
再度推门的响声引起祁棠的注意,他回头看见了宴任。
其实从宴任的表情上已经很难看出端倪,如果是洪田方,大概还会觉得宴总的表情里没什么情绪。
但祁棠从他泛着微冷波澜的眼眸,还有稍一绷紧的嘴角里,都能看出他相当不快的心情。
“怎么了?”祁棠问。
“你不舒服?”
他们相隔着穿庭而过的风,宴任在进门的地方,他在露台边缘,距离不远不近,空气依然畅通,却变成不可见的阻碍。
“——有一点。”
宴任低头看了一下表,再度抬头的时候说道,“你不舒服就先回去,我来处理也是一样。”
“你不用回公司?”
“不用。”宴任答道,“我回来就是为了处理发布会的事。”
祁棠定定地看着他,但已经很难单凭对视就得知宴任的意图了。
如果是为了处理发布会的事,为什么重生前宴任没有回来?
不过既然宴任能处理,祁棠今天就不会硬要留下来,冷汗已经打湿内衫,眩目的恶心感让他的双腿在强撑中发软。
他和洪田方交代后坐上了车,闷痛还在太阳穴轻轻撞击,引起不明显的疲倦。
到家后祁棠洗漱完躺回床上,窗帘在遥控下闭合,微冷的气息舒适和缓。
在安静中,祁棠定定看着天花板,困意如潮涌来,他稍稍摩挲了一下微有闷感的下腹。
-
祁棠一觉睡到天亮,坐在床上缓了一下才起床。
09.17上午,宴任已经悄无声息地出去了,在离开前给祁棠发了短信。
“D市临时出差,两天后回。”
“抢鲜”大概是在祁棠洗漱的这段时间内发了□□照,祁棠坐在桌边的时候舆论已经发酵了片刻。
虽然提前了几天发表,但评论依然大同小异,他随意扫了两眼,心里没有太大的起伏。
早餐准备得家常而丰盛,今天天气很好,宅邸的一楼完全被阳光充斥,明艳的暖调让一切都缱绻而温柔。
他一边看“抢鲜”的配文一边吃早餐,礼仪气度无可挑剔,根本不像是在看自己Alpha的出轨绯闻。
——他已经看了太多遍,连这张照片都深深记进了脑海。
从这张照片只能看出在下方的是一个女人,但究竟是哪个女人单凭照片根本无法分辨。
是因为“抢鲜”希望安子然嫁给宴任,所以谎称是安子然?
祁棠没什么食欲地吃完早餐,洪田方和他一同出发去公司。
“陈经理已经来了。”乘坐电梯的时候洪田方说道,“现在就等在楼上。”
陈岳确实来了,可能是因为祁棠昨天催得比较急,所以今天到得很早。
他站在办公室门口,略微带着笑意。
“进吧。”祁棠和他进了办公办公室,示意洪田方先留在门外。
“祁总,我昨天有点事——”
祁棠摆手示意他不用解释,眸色平静冷凉,没有多余的热度。
“我知道,你跟公司请假了。”祁棠道,“是家里遇上什么事了吗?”
陈岳的表情微微一僵,但圆滑的笑意像是厚重的油彩,把异色又一瞬盖过。
“怎么会,家里都挺好的。”
祁棠无喜无怒地看了他片刻,神色隐隐有种薄凉的矜贵冷感。
“这一年半年,家里也没遇上什么困难吧?”
陈岳的眼神似乎恍了一下,语气有着些微的底气失却,但说出来的话并没有改变,“那没有,没有。”
空气变得粘稠,陈岳鼻尖的汗意点点发冷。
他看着祁棠莫测的脸色,把心慌压在笑意之下。
“从我接手祁氏后,你就跟我打拼至今。”祁棠的目光说不上是审视还是施压,平淡疏离的感觉让陈岳的心弦紧绷——
“有任何困难,你都可以向我开口。”
陈岳也许是因为慌乱,所以开口的速度太快,显得有些欲盖弥彰,“祁总,您是知道谁怎么了吗?”
“还在查。”祁棠收回目光,“去忙吧,这段时间辛苦了。”
陈岳欠身后赶紧退了出去。
祁棠看着陈岳离开,他的视线凝滞在关闭的门上,却忽然回忆起在宴任U国的宅邸里,他看到的那份优化报告。
“神经连接”智能产品优化报告。
在上市前的优化本来就让人怀疑,如果陈岳真的把项目弄出问题,恐怕宴任就是为此去了U国。
但如果是这样事情就太严重了,而且他为什么一无所知?
洪田方给他泡了杯茶,敲门后拿了进来。
“洪秘书。”祁棠打开手边的文件夹,“去查一下陈经理家这一两年来,有没有发生什么资金短缺的事情。”
-
手机的邮箱里全部已阅,祁棠确定没有收到医院发来的体检报告。
产品的新闻发布会就在今天,但从起来之后祁棠的状态就非常不舒服。
虽然洗漱完精神了一些,但腹部却痉挛一样微抽,疼痛伴着心跳一起出现。
已经过去几天了,为什么报告到现在还没出?
到底是怎么回事。
洪田方下了车,帮祁棠打开车门。
“祁总,陈经理的岳父那边出事有一段时间了,但资金填充得很快所以也没被发现……”
陈岳的岳父那边,韩氏。
“为什么韩氏出事之后没有被我们发现?”祁棠的脸色稍微泛冷,洪田方紧张地犹豫了一下。
“……有人一直在包庇韩氏。”洪田方不确定地说道,“到现在能查出来的也只是蛛丝马迹——”
七年前,宴氏祁氏站在商业顶端,七年后权重洗牌,安氏勉强能压祁氏半个头。
能包庇韩氏的,除了宴氏就只有安氏。
“祁总,您脸色有点白,不太舒服吗?”
上路一段时间后,祁棠的疼痛从抽痛转向坠痛,但9月18号的今天实在太过关键,他实在不愿意在这种时刻缺席。
“没有。”
“真的没有吗?”洪田方无法肯定地仔细观察他。
“嗯。”
洪田方更担心了。
到达祁氏之后,祁棠虽然脸色泛白,但还是打起精神重新确定现场。
他可以延迟产品上市的时间,但发布会的时间因为太近已经无法更改,只能力求完美,不能出任何意外。
七年前祁氏遭遇了有史以来最大的一场危机,从此长时间低靡,而现在又是极为关键的一次翻身之仗,发布会不能有意外,祁棠自己更不能出情况。
冷汗从鬓角滑落,虚软感攀上指尖。
洪田方胆战心惊地看着祁棠越发明显的状态,终于把电话拨向了宴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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