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柔沦陷(102)
“嗯。你先去忙吧。”
温怀钰轻轻舒了口气:“爷爷,昨晚的事情,谢谢您。”
纪岳淡淡嗯了一声,却不准备继续这场对话:“过来,跟我一起钓鱼吧。”
“……好。”
温怀钰在他身边坐下,接过鱼竿,注视着雾气迷蒙的水面,时间长了就恍惚,直到鱼儿咬钩,鱼竿重重的一颤,她才回过神来,赶紧收线,但是已经晚了,鱼饵已经被咬的干干净净了。
纪岳在一旁淡笑:“心不静,走吧,别打扰我钓鱼。”
温怀钰被他嫌弃了一场,难得没生气,将鱼竿还给他:“我就在这里看着,我不走。”
一老一少两个人就这么在后院池塘边坐定了,像赌气一样,直到纪以柔来找他们,温怀钰才站起来,握住她的手:“我还是不放心。我们吃了饭,回去祭拜一下。明早就回家去,好不好?”
纪以柔勾了勾她手指:“好,爷爷……”
纪岳在一旁挥了挥手:“都走都走,别扰了我的清净。”
温怀钰忍不住挑了挑眉,拉着纪以柔往前走,拖长了声音:“那您一个人慢慢清净哦,我媳妇,跟我走了。”
纪岳淡淡的哼了一声,笑骂着说:“没良心的小东西!”
温怀钰拉着纪以柔回到房间,才发现行李早就已经收好了,她一怔:“你什么时候收拾的?”
“刚刚。”
她实在是了解她的性格,看似云淡风轻,其实骨子里是个责任心和道德感很强的人,昨晚温怀钰一夜未眠,她也几乎没怎么睡着。
温怀钰用力拥抱了她一下:“谢谢……”
“不用跟我说谢谢。”
她们乘坐下午的飞机,再次到这座南方小城,温度还在零度以上,海风咸咸的,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甜香味,混杂着鞭炮燃过后的□□味,i偶尔能遇上一大家人出来散步,安稳静好。
这是温怀钰第二次来这座墓地,一走进来,她的心情就难免变的低郁,不过比起上一次,显得平静多了。
她站在墓碑前,注视着那两张太久不见,甚至显得有些陌生的亲近面孔,唇角慢慢抿出一点笑来:“对不起。”
“我好久没有来看你们。”
“我不敢。”
“可我该知道的。你们早就不生我的气了。我只是……没办法原谅我自己。”
“你们以前总是说,想等我长大,看我带着喜欢的人回家……”
她笑着笑着,眼泪掉了下来。
那些曾经的错落和遗憾,静静流淌,再难弥补,可有一天,会渐渐淡忘的吧。
纪以柔在一旁等着她,神色沉静,目光温柔,直到包里手机开始震动,她忽然有了种不太好的预感,拿出手机,发现是周琳打来的,她犹豫了一下:“你妈妈的电话。”
温怀钰一怔,反手将脸上的泪光擦干了,接过电话,声音沙哑而冷淡:“什么事?”
周琳的声音慌乱的不成样子:“家里、家里来了好多人!要把你爷爷带走,天杀的你爸和你二哥不知道去哪里鬼混去了!怀、怀钰,我我我该怎么办!”
温怀钰深吸一口气,握着手机的手指过分用力,指节都有些泛白,可她语气放的很柔和:“妈,你听我的,不要害怕。告诉他们,爷爷有心脏病,不能跟他们走。你要哭,知道怎么利用男人的同情心吗?”
“我……我试试。”
“很好。你记住一点,有事等我回来,不要慌张,我很快就回来了。等我。”
周琳似乎已经哭出来:“怀钰,女儿,我、我好怕啊。”
“不许哭!”温怀钰声音冷下来,“记得我教你的。我不管你是拿刀子还是威胁要跳楼,谁都不许带走任何人!”
第93章
电话挂断了, 周琳握着手机,整个人忍不住轻轻发抖,过了一瞬,才轻声自言自语:“不要怕, 不要怕, 怀钰会回来的。”
她用力咬了下嘴唇,再次给温平和温铭打电话, 还是无人接听的忙音,她终于心灰意冷。
她的丈夫和平日里最倚重的小儿子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 在这种关键时刻杳无踪影。大儿子晚上和小姑一起出去散步了, 她决定不告诉他,他身体不好,受不了一点刺激, 她甚至不敢跟他说。
于是她打电话给温怀钰,这个和她丝毫不亲近的女儿, 平日里一身反骨, 可这种时候, 原来自己还是下意识的选择相信她。
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 她回头, 管家脸上挂着忧虑的神色。
这种时候, 周琳忽然意识到自己该拿出女主人的样子, 她深吸一口气:“不用紧张。你上楼去,把前不久老爷子生病时的病危通知书拿下来。还有他早年从军时得过的军功勋章、这几年给灾区捐款的证书……那些有的没的,你全都拿下来。”
管家愣了一下, 很快反应过来,匆匆忙忙的往楼上跑。
周琳往客厅里走,步履从容,她看着那一群坐在沙发上,穿着正装的陌生人,控制住声音里的颤意,叫吴妈上了壶茶。
温严有些新奇的,撩起眼皮看了她一眼,大概是第一次,向她投去了赞许的目光。
当这些人上门时,他比她冷静的多。
前半生铁血戎马,而后弃武从商,无论什么时候,他都站在自己领域的光辉巅峰和顶点。可他到底也有失败的时候,他在儿子的成长和教养中是缺席的,孩子没有成才也就算了,偏偏连做人也有问题,这到底是他的失职。
他不用想,都知道今日有这祸端,源自何人。
他心里清楚,可周琳什么也不知道,吓得脸色苍白,偷偷去打电话,大概是打给南南了吧,只有那个孩子,在这种时刻,一定会在的。
吴妈很快端了茶上来,来人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虽然说今天来是执行公务的,本应该公事公办,可法理之外尚有人情,眼前这位老人对在场不少人都有过恩惠,太过强硬了并不合适,更何况,现在仅仅是调查阶段,万一人家没有责任,那以后可是彻底将人给得罪了。
周琳低低的笑了一下:“请大家喝杯茶而已。”
她刚刚哭过,眼角泛红,此时一笑,莫名多了一些柔怨和哀婉,让人一时间不好意思再拒绝了。
一杯茶喝完,客厅里安安静静的,管家不知什么时候下来了,怀里抱着很大一个盒子,周琳示意他放到茶几上。
她亲手揭开,放在最上面的是一张病危通知书和诊疗记录,她柔柔的一笑:“前不久我们家老爷子生了场大病,他心脏不好,受不了惊吓和变故,各位看看?”
众人的脸色一变,最后领头的吴副队开口了:“这是个人隐私,我们就不看了。”
周琳笑了一下,也没再坚持,继续将盒子里一对红色的证书拿了出来:“这个,一等军功,我公公在战场上一个人杀敌七十个,守住了营地,支援部队找到他的时候,他全身受伤,胸口上插着两把刀……”
吴副队想打断她:“周……周女士……”
周琳不为所动,低泣起来,一边哭一边说:“这些,都是他老人家这些年来做过的事情。你们可能不信,但我信,我公公绝对不会做什么违法乱纪的事情。”
“……是,我们也希望这样。”
“我知道,你们给公家办事,都是身不由己。可是能不能恳求你们,就多等一会儿……我不敢让我们家老爷子深更半夜跟你们走,如果出了什么事……我真的不敢想。就让他休息一会,可以吗?”
领头的副队神色变了几变,可这家里确实就只有个年近八十的老人,和一个低低哭泣的女人,他偏过头,很无奈的答应了:“最迟到天亮,天亮必须跟我们走。”
周琳心里一喜,离天亮还有7个小时,够了,够了。
她扶着温严回到房间,门一关,温严就皱着眉问:“你给南南打电话了?”
“嗯。她说她很快回来,等她。”
温严很无奈的摇了摇头:“等她回来做什么?事情已经发生了,我是温氏集团的董事长,我是首要责任人。”
周琳擦着眼泪,不应他的话,只是看着窗外,双手拧在一起:“她一定会回来的。”
房间里陷入一阵沉默,周琳咬了咬嘴唇:“您身体不好,休息一会。我下去了。”
温严嗯了一声,而后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周琳披着一块素色的披肩,款步走下去,她是典型的江南美人的长相,只是平日里性情尖刻要强了些,现在因着几分难掩的怅惘愁思,显得格外柔婉哀愁,似乎格外能激起人的同情心。
那些人在客厅里等待,多多少少有些失去耐心,没想到这贵妇人也坐在沙发上,跟他们一起等,坐姿优雅端正,双手放在膝上,纤细的脖颈低垂着,透着一握就断般的脆弱。
那些不耐又被按压下去,只是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到底是难掩焦灼,就连周琳,此刻都开始不确定了,真的能等到她回来吗。
时钟滴滴答答,一分一秒慢慢流逝,夜渐渐深了,周琳请管家拿来了羊绒毛毯,屋里暖气也开的很足,熏的人昏昏欲睡,直到一阵车轮剧烈摩擦地面的声音突然响起,紧接着,大门缓缓拉开,汽车的两束大灯刺破了黑暗,昭示着,有人回来了。
周琳紧张的站起来,双腿发麻,险些摔倒,幸好管家扶住了她。
很快,一阵从容不迫的脚步声响起,来人肩头上覆着白霜,她穿着一身藏青色的长款大衣,五官明丽,高挑温隽,逆着灯光走来,神色镇定,下颌绷紧,声音不急不缓:“各位,抱歉,久等了。”
吴副队站了起来:“这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