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会儿,她就以上洗手间为由离开了包间。
这不是借口,她没必要躲着已经是陌生人的谈云舒,她只是不那么习惯在封闭的空间里待太久。
洗手间在长廊尽头,顶上的长纱轻晃,方逾的影子被灯光拖长。
这家私房菜馆在这样的时间客人会少些,琵琶的声音不知道什么时候中断了。
方逾随机拉开了一间隔间。
旁边的隔间却在下一瞬响起一道女声:“你好,请问你有带卫生巾吗?”
方逾一愣,而后说:“在我的包里。”
而她的包在包间。
“那……”女声还没继续说下去。
方逾:“稍等,我回去取一下。”
“谢谢。”
方逾折回包间的速度很快,在她们略微诧异的眼神中,她无奈地笑了下:“洗手间有个女生被困住了,我给她拿个东西。”
在座的都是女生,谁还不知道方逾说的是什么意思呢。
沈映之说:“快去吧。”
方逾点头,拿着自己随时备着的卫生巾出了包间。
谈云舒在两秒后也跟着起身:“我也去一趟。”
只留下符霜、唐半雪和沈映之继续聊着美食,大家都是同龄人,哪怕身份上有差距,但在这样的话题上也会聊到一块儿去。
念着洗手间里的女生,方逾的速度要快一些,不知道人家等了多久。
再回到洗手间,方逾看着闭上的那扇门,把卫生巾从缝隙里递过去:“你好。”
“谢谢。”
对方很快就把东西取走了。
不过这道女声对方逾而言有些耳熟,听起来有点像……
一个小时前还见过的薛奕?
因为薛奕的音色比较独特,偏甘冽一些。
但就算是薛奕的话,那跟方逾也没什么关系,她再次拉开隔间走了进去。
没一会儿,旁边隔间的门被推开的声音响起,洗手台的水声也哗哗响起,方逾也刚好推开门,就见薛奕站在洗手台前。
薛奕脸上的妆已经卸去,一张脸是很凌厉的漂亮,她的装扮也换了一身,看见方逾,她露出一个笑容:“再次谢谢你。”
“不客气,薛老师。”方逾过去洗手,没有表现出激动的样子,她是喜欢薛奕的歌没错,但她远不到疯狂的地步。
或者说,她现在对任何事情、任何人都是一样的态度。
薛奕听见她的称呼,轻咳一声,解释起来:“我没让朋友们跟着,所以才……”她说着又站直了些,“还好遇到了你。”
方逾笑意盈盈:“不客气。”
薛奕看着她,掏出了自己的手机:“方便加你一个微信吗?”
方逾又怔了下。
薛奕把手机往前递了递,笑容在脸上散不下去:“谢谢你的帮助。”
意外地加上薛奕的微信,方逾自己反应了两秒。
不过薛奕在通过她的申请过后就先走了,留下方逾一个人又照着镜子。
什么神奇的经历啊?要是被朋友们知道她的微信列表里躺着薛奕,朋友们不得把她“薅”死?
这个念头还在脑海里没撤走,她就在转角出了洗手间之后,看见了在走廊站着的谈云舒。
轻纱又在随风而动,谈云舒的发尾也是一样的频率。
谈云舒本来靠着长廊的柱子,这一块是空地,能看见今晚的夜空,但今夜依旧是一颗星星都没有的再普通不过的夜晚。
刚刚出来的人是薛奕,但她并不在意。
而现在她等的人出来了。
谈云舒转过头看向方逾,没有着急着开口,很显然,方逾也没有跟她打招呼的意思,想要径自经过她的身旁。
“方逾。”谈云舒伸出手,捉住了方逾纤细的手腕,沁耳的声音也在这一刻响起。
方逾的手腕上戴了一块表,表盘冰冷地刻在谈云舒的掌心。
“谈小姐有什么事情吗?”方逾没有挣扎,她转过头看着谈云舒,一脸的平静。
谈云舒也看着她。
今夜的风比之前要大一些,长廊的长纱又在飞舞。
方逾看过天气预报,是因为半夜会下雨。
又要下雨。
即使对下雨天讨厌的感觉仍然磨灭不掉,但她现在面对下雨天已经不会如当初那样应激了。
就如同现在再见着谈云舒,她不会有过多的反应一样。
谈云舒指节的力度不大,她又松了松,却仍旧没有放开,她问:“上周五的晚上,你在那家酒吧,对吗?”
“谈小姐。”方逾这才把手腕恢复自由,她的表情上染着些许的无奈,“如果没有别的事情的话,我想我需要先走一步。”
“你说再也不想见到我。”
谈云舒盯着她:“现在不也见到我了吗?”
“沈总跟你是朋友,我知道会有这么一天。”
“你知道……”
方逾的目光难得地冷了些,她看着谈云舒这张跟过去没什么不一样、依旧过分好看的脸,不由得问:“难道我要为了一个毫不相干的人,放弃我自己的人生?”
谈云舒注视着方逾,脸上不悦的神情仍然让人眼熟。
但方逾的确不在意她了。
方逾不会再跟之前一样,还要试着去哄她让她高兴,还要在她的面前说“我是你的”。
“毫不相干……吗?”谈云舒睫毛一抖,重复了一遍,问。
方逾:“那不然呢?”
“还是说……我在谈小姐那里,不是毫不相干的人?”
第30章
方逾其实不是没有想过跟谈云舒再见面的那一天, 只是当这一天真的来临的时候,她还是有些许的诧异,诧异于她们是以这样的方式重逢, 中途还有两个半小时的演唱会作为缓冲, 而不是突然就见到,即使突然见到她也不会有什么心里波动。
不能否认刚来京城那两年她时常会想起来谈云舒, 并且频率还不低。
她会想起来谈云舒在酒后给她打电话或者来找她的时候,会想起来谈云舒因为别人而吃醋的时候, 而这些也是她“误以为”谈云舒喜欢自己的证据,是她自作多情的标签, 让她越想越痛。
但渐渐地,她学会了跟过去和解。
学会了告诉自己一段失败的感情并没有什么要紧,学会了暗示自己眼下的生活很好,也学会了将谈云舒淡忘。
谈云舒在她这里, 连“恨”的想法也没有, 她没有那么多的精力。
但现在谈云舒将她拦在这里是为了什么呢?想要看看她这个过去的宠物, 眼下是否还听话吗?
因此方逾的问题问得不可谓不直接。
就好像是老家屋顶的瓦片上长了一层青苔,而她徒手把青苔给掀起,让里面见不得光的小虫胡乱逃窜。
当然, 她清楚这个问题的答案。
尽管过去了整整六年, 但她对谈云舒的了解还是很深刻。
谈云舒表面看上去矜贵优雅,实则冷血自私,傲得不可一世,因此像谈云舒这样高高在上的人,怎么会觉得她跟自己是有相关的呢?
没把她列为人生污点都算手下留情了。
果不其然, 谈云舒听她这么问之后, 轻轻地笑了一声:“方小姐误会了。”
谈云舒的声线又懒懒的, 她补充说:“我只是来证实方小姐说的那句不想再见到我的话没有成立而已。”
方逾也笑,略暗的光线下,她的笑容却很亮,非常不在意地道:“主观上来讲,见到了和没见到没什么区别,谈小姐。”
“那就好。”
方逾没有再开口的打算,这一次没人拦着她,她抬脚离开了原地,在拐过一个角落以后,什么身影也看不见。
谈云舒没有转过身,她抬起手来,上面似乎还有方逾手腕温度的残留。
长纱依旧在顶上翻涌,风连带着将她掌心那一点余温也带走。
两分钟后,谈云舒回到了包间。
沈映之见她回来,把自己的外套从架子上取过,说:“走吧,该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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