嵩阳剑派的掌门问道:“唐庄主,怎么不见灵霄岛的古大侠?不论何事,灵霄岛都是我中原武林一大助力。”
唐岳不知从何说起。
外界盛传灵霄岛夫妇出现在滁州,是为了助中原武林铲除魔教,然而唐岳却知道古靖宇夫妇从未对他这么说过。毕竟灵霄岛超然世外,从不参与正邪两派的斗争。否则若干年前长生教作乱,若有灵霄岛主相帮,六大高手围攻殷岚也不至死伤惨重。
传闻灵霄岛主一曲洞箫,领魔教折损百人,碧血坛坛主当场吐血,也只是因为魔教作恶,被他亲眼撞见,并非站在正道一边。
唐岳借口道:“古夫人身体不适,古大侠在照料夫人。”
陆如琢眼睫微动,楚庄主朝她看过去一眼。
楚庄主合上折扇,道:“既然如此,我等便先开始罢。”揭过了这个话题。
“诸位请坐。”
唐岳站在中间,道:“唐某今日之所以召集诸位前来,乃是共议魔教之事。据可靠消息,魔教于日前乔装改扮,扮作商队潜入滁州,已知的有青龙坛和飞花坛两位坛主。带进来。”
书房门打开,两名弟子拖着一名血肉模糊四肢俱断的男子进来,扔在地上。
唐岳指着那人道:“这是唐某近日擒获的魔教弟子,严刑拷打才交代出这些。说,你们来做甚么的?!”
这名弟子有进气没出气,只断断续续道:“坛主命我教众……等候在此……待圣女到达,便……血洗正道……”
“狂妄!”宗掌门拍案而起。
诸葛玄却闻言色变,追问道:“你们圣女到哪里了?”
那名弟子双目已盲,眼睛处只留下两个血洞,发出桀桀的笑声,令人毛骨悚然。
“圣女,必会带领我同袍兄弟一雪前耻,为我报仇!”
唐岳抬手道:“拖下去。”
地上留下两道拖行的血迹,门外魔教弟子还在兀自大笑念道:“生亦何欢,死亦何苦!巍巍圣教,予我长生!巍巍圣教,予我长生——”
唐岳唤人擦去地砖上的血,方续道:“什么法子都用过了,他始终不肯说出圣女的踪迹。”
楚庄主打开折扇,轻轻地扇了两下,道:“许是他本就不知道呢。”他含蓄道,“唐庄主的手段太过了。”
如此狠辣,又与魔教之人何异。
唐岳苦笑一下。
“非常时期行非常手段,如今正道齐聚滁州,唐某不敢拿众多武林同道的性命做赌。”
楚庄主无奈摇头。
诸葛玄打断道:“正事要紧,若魔教真要围攻正道,咱们得摸清他们的打算,及早想个对策才是。”
“这正是我召集诸位来此的原因。”唐岳看向上首主位坐着的红衣女人,道,“盟主,您怎么看?”
谢玄知下意识张口,下一刻面色微不可觉地一沉,宽袖中的拳头握紧。
祝无婳沉声道:“先听大家怎么说。”
唐岳称是。
诸葛玄沉吟道:“我若是魔教,要将正道一网打尽,一定会选他们聚在一起的时候。那么,明日就是最好的机会。”
在座诸位思索过后,纷纷附议。
“若明日他们不来呢?”一位掌门质疑道。
“是啊,说不定魔教故布疑阵,故意派人放出消息,实际只是戏耍我们。”另一位也持相同意见。
又有两位面色迟疑,似乎有些被说动。
上首的祝无婳在满室沉默中出声道:“诸位请听我一言。”
质疑的那位掌门神情恭敬,道:“盟主请讲。”
“假如这次是魔教故弄玄虚,最后什么都没发生,固然是好。若不是呢?真如方才那位魔教弟子所言,他们的圣女或许已经到了,就等着明日誓师大会,携魔教众血洗正道,而我们毫无准备,哪一种更可怕?”
在座诸掌门皆神色凝重。
唐岳最先站出来,拱手道:“但凭盟主吩咐。”
其余诸人也都站起来,异口同声道:“我等听凭盟主吩咐!”
谢玄知混在人群里,抱剑拱手,一言未发。
……
从唐家庄出来,二人依旧戴着幂篱自小路下山。
祝无婳问:“我们方才的布置,对你的计划有影响吗?”
陆如琢摇头。
祝无婳道:“那就好。”
两人一时无话。
天边斜阳丝丝缕缕,山道的影子交织又分离,祝无婳看着脚下的路道:“明日之后,你有没有空?”
“嗯?”
“我想请你……还有裴玉,一同去百花谷作客。”
“应该有。”
“应该?你还有别的事?”
“暂时没收到消息。”
“若收到呢?”
“快马加鞭回京。”
祝无婳沉默许久,方道:“自和你重逢以来,不,或许更早,你深入朝堂汲汲营营,我在百花谷闭门苦修,每年只一封书信往来。我有时会想,如果不是少时的交情,我应该不会和你这种人做朋友。我是个有话直说的人,而你的心思太深,我怎么也看不透。明明以前你不是这样的人。”
陆如琢没有说话。
“后来我又想,你变成这样肯定经历了很多不好的事。如果连我也离你而去,那你不是太孤独了吗?”
“不会。”陆如琢道,“如果你想,你可以离开我。”
“你看,你连血都变得这么冷了。我若掏出你的心,里面是不是满满的都是算计,没有属于人类的温度了。”
陆如琢抬起眼帘,质问的眼神都不含锋利,而是暮霭沉沉,像山中不散的雾。
“祝姊姊,你当真这样想我么?”
“我应该如何想你?”祝无婳反问道,“你甚么都不和我说,我又能如何想你?早知如此,当初我就应该和你一起进京,同生共死,好过现在同床异梦!”
陆如琢撩开幂篱,拇指擦去她眼角的湿润,轻柔叹道:“事已至此,再提当初也无济于事。况且你若是进京,未必会比现在更好,你有深爱的丈夫和可爱的女儿,还不够吗?”
祝无婳甩开她的手。
“陆如琢你到底懂不懂,我难过的是你!我是什么都有了,可你呢?你看看你现在,工于心计,哪里找得到当年那个策马恣意的大小姐的影子!”
“我现在位极人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哪里不好?”
“这是你想要的吗?”
“是。”
祝无婳失望地看着她,尔后转为浓烈的哀伤。
“我越来越觉得,当年的决定是错的,我不该放你走。让你用一辈子去赌一口气,根本不值得。”
“但如人饮水,我既踏上了这条路,就不再问值不值得。”陆如琢淡道。
祝无婳放下幂篱,遮掩所有的神情,一路沉默下山。
……
裴玉向厨娘学了一道新菜,眼见暝色笼罩,桌上的菜都快放凉了,她到院子门口去等。
远远地见陆如琢一个人独自走过来,待见到她以后步伐加快,几乎是大步奔过来。
裴玉扬起一弧笑。
“师——”声音戛然而止。
陆如琢紧紧地抱住了她,脸埋进她颈窝里。
裴玉让她冲过来的力道撞得后退了一步,背抵在月亮门,她抬手温柔拍着女人的背。
这种脆弱的感觉似曾相识。
那日陆如琢在武林大会初见古夫人也是如此,只是不知这次又遇到何事。
无论如何,自己总会在她身边的。
“没事了,还有我在。”本该生疏的话自裴玉口中自然而然地吐出来。
这句话说完,裴玉感觉环抱自己的双臂收得更紧了一些。
裴玉蹙眉。
究竟是谁,对陆如琢产生这么大的影响?难不成又是古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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