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如琢等了半天,也不见她下文。
陆如琢失了耐性,点点旁边放着的白瓷盅,问:“这是什么?”
“我让厨房熬了参汤,给你补身子。”
“我不爱喝。”陆如琢恹恹的,将脸别到一边去。
“那你想喝什么?我去给你弄来。”裴玉端起来的参盅放下,温柔道。
陆如琢回过头看了她一眼,一颗心又软下来。
“算了,就这个吧,之后不要给我炖汤。”
“好。”
陆如琢享受着她的贴身照顾,就着她的手喝了一口参汤,问道:“我睡觉的这段时间,外面出什么事了吗?”
“没什么异常,就是又来了几个门派,好像有赤阳宗和自在山庄。”
“落英宗到了吗?”
“不曾听说。”
“嗯。”
陆如琢喝完就又睡了,裴玉借口送瓷盏回厨房,出了房门。
她端着托盘静静地在门口站了一会儿。
——那徒儿将心剜出来给你看,里面只有姑姑一个人。
裴玉低头,从楼梯拾级而下。
……
翌日会星楼。
武林人士汇集滁州,会星楼掌柜看着座无虚席的一楼正堂,打算盘的手指都轻盈起来。
门外街上闯过一行蓝袍带剑的人,浩浩荡荡,气势惊人。
“咦,外面那些是什么人?这是在做什么?”客栈里有人发问。
“小兄弟初入江湖吧。”隔壁桌一名男子笑眯眯回道。
提问这人回过身拱了拱手,是个十六七岁的俊美少年,齿白唇红。
“正是,兄台莫怪。”
答话的男子指了指外边,道:“那啊,是神剑山庄的人,为首的是庄中长老风伯,神剑山庄四大高手之一。”
他说完便看着这少年,似乎等着他露出震惊仰慕之色。
每一位初入江湖的少年人,听到神剑山庄的名号,皆会不由自主惊叹:原来这就是神剑山庄。
对这位答话的老江湖来说,亦有种与有荣焉的感觉,哪怕他一文不名,也踏不上神剑山庄门前高高的白玉台阶。
这少年果然道:“原来是神剑山庄。”
他的表情却有些嘲弄。
少年讥讽道:“我听说这位名震天下的谢庄主克死了四个妻子,如今已经是第五任了。是真的吗?”
先前答话这人还没开口,堂内又有人接话了。
“小子狂妄,竟敢辱及谢庄主!”
这少年声音清脆,道:“我何时侮辱谢庄主,不过是问传言真假而已,是真是假,你答我便是。江湖人就事论事,你这般无脑维护谢庄主,可有武林风骨!”
那人一噎,“你!”
摇着折扇的翩翩公子出来打圆场,温和笑道:“大家都是来吃饭的,何必伤了和气。这位小兄弟,你尚未成亲吧?”
少年点头道:“不错。”
折扇公子嘴角勾笑,道:“等你成亲就知道了,谢庄主英明伟岸,咳,前后几位夫人无福消受,香消玉殒,是她们的命数。若是谢庄主不如此专情,多纳几房小妾,许能保下命来。”
少年原先没听懂英明伟岸和香消玉殒有什么联系,听到纳妾那里隐约有些懵懂,再看到堂中男人会心的笑容,一股强烈的恶心从他的胃里直冲到喉咙。
少年手伸向怀里,两名随从一左一右按住他两边肩膀。
少年无法动弹,脸被怒气涨红。
咻——
破空之声来得又快又急,折扇公子挥扇一挡,“叮”的一声,暗器被击落在地,但他还是右膝一软,不由自主跪了下来。
一楼丝绢屏风后的雅座,一名少女轻轻地“咦”了一声。
正是裴玉。
那名被摁住的少年眼睛一亮,望着角落里的年轻女子,欢喜道:“诸葛姐姐!”
声音又脆又甜,分明是个女扮男装的少女。
两名随从见到那人,松了口气,也放开了制住少女的手。
祝葳蕤一口气奔到那年轻女子身前,亲热地拉住了她的手。
那女子约莫双十年华,莲色衣裙,乌发里插着一根木簪。
她不着痕迹扫了一眼屏风的方向,抬手揉了揉女孩子的脑袋,动作温柔。
折扇公子扶桌站了起来,并扇一指,语气不善道:“你是何人?!”
眉宇间几分英气俊美的女子拱手道:“在下诸葛珏。”
现场脱口而出:“青萍剑!”
诸葛珏道:“武林同道给的虚名罢了,不才正是青萍剑。”
“原来是诸葛女侠,久仰久仰!”大堂方才心心相印的男人们顷刻忘记了之前拿女子放肆取乐的事,恭维起来。
诸葛珏依旧挂着淡淡的笑,却没有回礼。
场中不免有些尴尬,男人们各自喝酒吃饭,不再说话。
折扇公子心生畏惧,却仗着对方是名门正派,来势汹汹喝问道:“诸葛小姐暗中偷袭,这便是自在山庄的教养吗?!”
祝葳蕤“呸”了一声,道:“你是个什么东西,下流污秽的腌臜,也配和我诸葛姐姐这么说话?”
“你!”折扇公子怒极反笑,折扇指着诸葛珏高声道,“好啊,诸位都看到了,自在山庄自诩名门正派,不过是仗势欺人之辈!”
祝葳蕤:“我就仗——”
诸葛珏无奈捂住了她的嘴,将她拉到身后,上前一步,朗声道:“你说我仗自在山庄的势欺你,那你又是仗着什么势,言语污秽,欺在座乃至占天下人一半的女子?”
折扇公子理亏,强撑面子道:“我不过开个玩笑,诸葛女侠何必动怒。”
诸葛珏看着他,忽然道:“废物。”
“什么?”
“你长得丑,武功差,没本事,还没钱。肮脏下作,色.欲熏心。”
“在下自知技不如人,诸葛小姐何必侮辱在下!”
“我不过开个玩笑,公子又何必动怒。”
“你——”
折扇公子脸青了又白,白了又青,丢下两个钱,灰溜溜地逃离了客栈。
大堂的男人们噤若寒蝉,没一个人敢出来为折扇公子出头,倒是有几位女子,或遥遥举杯,或上前道谢。
祝葳蕤坐到诸葛珏这桌,和她叽叽喳喳,诸葛珏认真地听着,目光不时飘向始终安静的屏风雅座。
堂中安静了一会儿,男人们便重新热闹起来,高谈阔论江湖事。只是有些人忌惮诸葛珏在侧,不再口无遮拦。
神剑山庄的人去而复返,长老风伯带着一行蓝衣佩剑的弟子们进来。
“我们是神剑山庄的,前夜有贼人潜入唐家庄,惊扰了庄主夫人。庄主命我等抓捕贼人,还望各位武林同道给个面子,通融一二。”
立刻有人道:“好说好说,不知要我等如何通融?”
风伯道:“那贼人被庄主打伤,受了内伤,只让我摸一摸脉象即可。”
练武之人经脉何等重要,神剑山庄为了抓贼一来便要给众人叩脉,若是对方包藏祸心就是杀身之祸。但场中竟无一人敢反驳,可见神剑山庄势大。
裴玉在屏风后冷笑。
她道:“明明是冲着他去的,谢玄知竟将事情推到谢夫人身上,还赢得了个爱护妻子的好名声,真是伪君子。”
“我们公门中人行事都没这么肆无忌惮,他一来就要控制所有人,神剑山庄好大的威风啊。”
坐在她旁边的陆如琢端起茶杯抿了口茶,没有说话。
在场的人被风伯一一摸过脉象,走到诸葛珏那桌,诸葛珏握住了手里的青萍剑。
风伯拱手:“诸葛庄主与我家庄主是世交,诸葛小姐定不会做出这等事,还请不要误会。”
诸葛珏点了点头。
“这位是……”
风伯看向祝葳蕤,她两位师姐已经将她护在身后,冷道:“我劝你最好不要得罪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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