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如琢清啸一声。
裴玉只觉灵台为之一清。
座上诸人也纷纷醒来,因思绪过深,或多或少受了内伤,不少人捂着胸口吐出血来。
偎依的红嘴白羽从枝头跌落,快落到地面时扑棱棱又飞起来。
雅间内。
祝葳蕤扶着面色苍白的诸葛珏,喜出望外道:“我娘来了!”
纵使诸葛珏一开始就被祝葳蕤提醒琴声致幻,运功抵御。但她功力与祝无婳相差甚远,若非陆如琢及时打断,再听得一时半刻,恐怕也会经脉受损。
祝葳蕤趴到栏杆处,跳起来大喊了一声:“娘!我在这里!”
“蕤儿。”
只见天边出现一道红衣身影,那人来得好快,第二个字还未说完,她已到了祝葳蕤面前,相继翩然落下四位抱琴侍女,恭顺站在她身后。
她约莫三十几岁,相貌美艳,红衣银镯,祝葳蕤的眉眼与她有五分相似。
“娘。”祝葳蕤一通撒娇完,拉着诸葛珏过来引见,道,“娘,这是诸葛姐姐,你以前见过的。”
“我知道,多谢你陪蕤儿玩。”
“祝掌门客气了。”
“蕤儿时常在我面前念叨你,你与她情同姐妹,唤一声祝姨即可。”
“娘~”祝葳蕤鼓着眼睛瞪她。
祝掌门笑道:“这是不能说的吗?来之前你没有叮嘱我,下次一定。”
祝葳蕤脸都红了,又气又羞。
诸葛珏含笑望了她一眼,对祝掌门施礼道:“是,祝姨。”
祝葳蕤拉着她娘的袖子晃了一会儿,忽然想起来,道:“娘,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是谁?”
“你去了就知道了。”
雅间的门被打开。
祝无婳被祝葳蕤领着朝一楼窗边走去,堂内诸人无不退避,鸦雀无声。
“娘,就是她们。”祝葳蕤指着窗边座位的一对女子。
祝无婳目露疑惑。
陆如琢站了起来,清澈的视线定定看着她的眼睛,却并未行礼。
“弟子陆绾,见过宗主。”
祝无婳喃喃道:“陆绾……陆……”
她眸心大震,不可抑制地上前一步,似乎想握住陆如琢的手,却在下一刻停在半空,指尖垂下。
祝无婳眼眶微红。
“你……”她竟喉咙哽咽,说不出话来。
陆如琢主动握住她的手,柔声道:“此地不宜久留,去别处说吧。”
“好,好。”祝无婳一时失态,很快恢复如常,她目光转向她身边的白衣少女,透露出些许揶揄,“是她?”
裴玉:“?”
陆如琢不自在地轻咳一声。
“走罢,待会再说。”
“等一下。”祝无婳从袖中取出一柄乌金匕首,递给裴玉,道,“裴姑娘,这是我特意为你准备的见面礼,没想到这么快就遇上了,请务必收下。”
陆如琢伸手便打掉她的手,把匕首塞了回去,低声警告:“少占我便宜。”
祝无婳哈哈笑了。
两人相携离开,裴玉跟在陆如琢身后,满头雾水,她们俩在打什么哑谜?
还有,她怎么知道自己叫什么?
长辈走前面,晚辈走后面,四名抱琴侍女居末,眉眼如霜雪。
直到她们离开许久,望仙楼的客人们才敢长出一口气,也很久没有人再说话。
祝无婳遣人在滁州租了一栋宅子,已经提前打扫过了,一行五人进了别院。
诸葛珏自我感觉是外人,所以借口有事告辞,祝葳蕤一把拉住她,戳穿她道:“你下午不是没事儿吗?”
诸葛珏神色微窘:“我……”
祝无婳开口道:“无妨,你们俩去玩吧。”
祝葳蕤拉着诸葛珏跑了,只留下三人。
裴玉想了想,道:“那晚辈也告辞了。师姐,我在外边等你。”
“你留下。”祝无婳道。
“不许走。”陆如琢和她同时开口。
裴玉:“?”
祝无婳忍笑:“裴姑娘,你与蕤儿不同,一起吧。”
裴玉肚子里的疑问越来越多,她总觉得这位祝掌门话里有话,她与祝葳蕤的不同之处在哪里,因为她是官身?难道她们要说的话题事关朝廷?
裴玉暂且按下疑惑,点了点头:“好。”
进了主院,关上房门。
祝无婳一把捧住陆如琢的脸,在她脸部边缘摸索了一番,又是揉又是捏的。陆如琢笑着,好脾气任她揉捏。
裴玉在旁边看着,足下微动,还是忍住了没有开口。
“你的人.皮面具呢?”祝无婳纳闷,半天只在她脸上搓出些粉末,她扬声吩咐道,“打盆清水来。”
外面没有人,也没听到回答,但是传来走动的脚步声。
清水很快送上来。
陆如琢当着她的面洗去了易容,清灵灵的脸挂着水珠,肌肤白里透红,堪比夏荷。
祝无婳看清她的脸:“……”
“你演的吧,是不是还有一层?”祝无婳再次捧起她的脸,一阵揉搓。
裴玉这次看不过眼,主动握住陆如琢的手腕,将她扯到自己身后,沉声道:“还请祝掌门手下留情。”
祝无婳看着她身后春风得意的陆如琢,甩袖哼声道:“你瞧瞧你,比二十年前除了长开了,有什么不同。气死我了,早知这样,我就不该来见你!”
祝无婳拂袖而去。
裴玉呆呆地看着祝掌门怒气冲冲离开的背影,又看向淡笑不语的陆如琢。
祝无婳走到门口,停下脚步。
“祝姊姊大人大量,一定不会和我斤斤计较的。”进屋以来,陆如琢终于第一次开了尊口。
裴玉从小到大第一次听陆如琢用这样的语气说话,娇柔轻快。
她不是位居一品的都督,不是传道授业的师父,也不是伪装柔弱的师姐,好似一个终于见着姊姊的少女。
祝无婳站在原地没有动。
陆如琢渐渐觉得不对,道:“你不是哭了吧?”
祝无婳背对着她,闷声道:“才没有。”
她转过脸来,果真没有哭,只是眼圈很红。
“琢儿。”
陆如琢温柔应了一声:“祝姊姊。”
祝无婳顾及裴玉在侧,克制了一下自己的情绪,问道:“你什么时候到的?”
“比你早到半个月。”
“蕤儿竟然瞒得这样好。”
“她只是想给你一个惊喜,你该高兴才是。”
“早知你在这里,我就不去追那劳什子魔教了,害得你我足足晚了半月才相见。”
“二十年都等过了,何必拘泥于这半月。”
“你倒是狠心,只凭一年一封书信,二十年间,我有多少次想出谷找你,都被生生忍下。”
“我又何尝不是。”陆如琢叹了口气。
“你我好不容易重逢,这次杀了谢玄知,你便不要走了,跟我回百花谷。”
“不行。”
“为什么不行?”
“我的事还没有办完。”
“你已经是天下闻名的锦衣卫都督了,还不够吗?”
“不够。”陆如琢抿直唇角。
“你花了二十年才坐到今天这个位置,又要再花多少年才能达到你的目的。你若一直不能封侯,你我难道一直天各一方?你我人生有几个二十年,到时候我连鞭子都使不动了,你来送我最后一程么?”
“是。”陆如琢表情没有波澜。
“陆如琢!”
祝无婳的声音陡然提高。
“你信不信我把你打晕了绑走?!”
裴玉听得心中一凛,手指按在了剑柄上。
所幸她们俩没有一言不合打起来。
陆如琢看着对方通红的眼眶,叹气道:“祝姊姊,我知你我相见必有今日,所以才决计不与你相见。若是十年前,你必定会劝我锦衣卫指挥使还不够吗?若是五年前,你又会说都督同知还不够吗?我若是听你的,怎么会有今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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