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比神剑山庄华丽,倒也宽敞舒适。
车厢四角摆放了冰块,暑气被隔绝在车外。
裴玉坐在透气的软垫上,却有些心不在焉。
刚刚陆如琢是不是亲了她耳朵?
还是自己幻想太强烈,将梦境当成了现实?
亲了还是,没亲啊?
会不会是不小心碰到的?
自己特意去问她会不会显得小题大做。万一她听不懂自己在说什么,自己岂不是无地自容。
裴玉想着想着,在凉快的车厢内硬生生将脸蒸熟了。
陆如琢靠在车厢壁闭目养神,唇角不明显地勾了勾。
……
望仙楼。
滁州最大的酒楼,坐落在望仙湖畔,外表金碧辉煌,进门才闻丝竹管弦之声,内涵雅致。
正值晌午,裴玉半扶半抱陆如琢下了深蓝色的马车。
“这日头晒得我头晕。”陆如琢身形不稳地晃了晃,堂而皇之将脸埋进她脖颈。
好在裴玉这两年个子长了许多,她一只手揽着陆如琢的腰,另一只手护着她的脸不让别人窥见她柔弱的样子,踏进了门槛。
“可有雅间?”
掌柜赔笑,道:“对不住客官,今日人多,雅间早已订完了。”
裴玉便皱起了眉头。
陆如琢现在这么“娇弱”,坐在大堂恐怕不妥。
正犹豫要不要另寻去处,身后却传来惊喜的声音。
“裴姐姐!裴玉师姐!”
裴玉回头,正是这几日抬头不见低头见的祝葳蕤。
“祝姑娘。”
祝葳蕤一身鹅黄绸衫,嫩得跟出谷黄莺似的,美目顾盼,好不吸引人。
她立马松开诸葛珏的胳膊,黄莺一个蹦跳,跳到了二人面前。
“诸葛姐姐刚好定了包间,不如我们四个一起吧。”祝葳蕤兴奋雀跃道。
陆如琢:“……”
她就是想二人独处,不想要两个烛台在旁边才托病的,怎么又遇到她们。
裴玉也不想四个人一起,但是陆如琢今日身体不适,在大堂不如去雅间,好歹只让她们二人瞧见。
裴玉:“那……”
陆如琢扶着裴玉的肩膀站直了,难以置信道:“托祝姑娘的福,我身体居然一下好了许多。”
祝葳蕤张大了嘴:“啊?”
裴玉差点儿也“啊”出声,及时忍住了,将笑憋了回去。
这边诸葛珏看着自己空荡荡的胳膊怔愣片刻,也赶了上来,将祝葳蕤扯到一边,道:“既然如此,不打扰二位用膳。”
陆如琢冲她微微一笑。
诸葛珏点头致意。
祝葳蕤懵懂地被拉去了包间,还回头看了好几次。
“诸葛姐姐,我这么厉害了吗,比我娘的百花丸还有效。”
“是,你最厉害。”
两人的声音渐渐远去。
酒楼小二将二人引往靠窗的座位。
“鸳鸯珍、八宝脍、脆皮乳鸽,一份时蔬,再要一壶桂花饮子。”裴玉把几个常常挂在祝葳蕤嘴边的菜报出来。
小二笑道:“客官您真会点,这都是咱们酒楼的招牌菜。”
“做清淡点,我师姐口淡。”
“好嘞。”
陆如琢坐在她对面,头也不晕了,人也不晃了,气色红润。
裴玉用茶杯挡住自己弯起的唇角。
陆如琢将她的一举一动收进眼底,唇边也浮现笑漪。
她本就没有当庭演戏的爱好,不过权宜之计。谁叫面前这块木头害羞内敛,又瞻前顾后呢?
陆如琢慢饮了口茶,梨涡浅浅。
不过谁让她喜欢呢。
在江湖人齐聚滁州之前,望仙楼是文人雅士汇集之地,江湖人进了望仙楼也收敛了草莽习气。
用膳的时候,裴玉除了和陆如琢眉来眼去,便是在听江湖人士谈论。
武林大会还有三天便要举行,这几日的滁州简直沸水扬汤,热闹得不行。各门各派弟子,无门无派的散人,街头巷尾随处可见。
最吸引大家的话题便是猜测谁会是这次大会魁首。
“自然是神剑山庄谢庄主,谢庄主乃天下第一剑!”
“天下第一剑不代表天下第一,依我看,还是灵霄岛主。况且灵霄岛主的剑法也是当世绝顶,谁是天下第一剑还不一定呢。”
“你见过灵霄岛主的剑法?”一开始那人讥讽道。
“难道你见过谢庄主出剑?”对方反唇相讥。
“不要吵了。”有人出来打圆场道,“这位兄台,便是猜测也要符合常理,灵霄岛主已二十年未出江湖,会来参加武林大会?你不如说古大侠。”
“古大侠来了?”座上传来惊呼声。
裴玉听到一个陌生的名号,将视线转向陆如琢。陆如琢端着茶杯,没有喝,也没有像往日一样给她解答。
好在座上有人和她有一样的疑问。
“哪位古大侠?”
“自然是古靖宇古大侠,他是灵霄岛大小姐的丈夫,岛主的乘龙快婿。听闻魔教重出江湖,灵霄岛古大侠携妻儿赶赴武林大会,为中原武林出一份力。”
“今年大会规格也太大了,居然连灵霄岛都来人了,我等有幸一睹盛事。那看来魁首就在谢庄主和古大侠之间决出了?”
座上忽然变得有些安静。
他们都漏了一个人,也知道自己漏了一个人,却没有一个人主动开口。
落英宗虽不像魔教一样在关外,却也不在中原腹地,和中原武林隔着一层。而且祝无婳不像谢玄知那样“仁善”之名远播,我行我素,江湖人对她的行事作风颇有微词。在座又绝大部分是男子,自然更愿意谈论同为男子的谢庄主和灵霄岛主,乃至那位古大侠。而不是那位让他们所有人都难以望其项背的女子。
可祝无婳的武功地位,又是怎么都绕不过去的。
是以诡异地静下来。
“我怎么觉得今年魁首会是落英宗祝掌门。”窗边一个白衣少女手里摩挲着茶杯开口。
众人不约而同地看过去,讪讪地笑笑,附和了两句。
“是啊,还有祝掌门。”
“祝掌门闭关修炼,想必功力又大增了。”
“哈哈。”座上推杯换盏,竟然揭过了这个热火朝天的话题,“喝酒喝酒。”
裴玉气得啪一声放下杯子。
男人自诩大丈夫,都道女子小气,惯会往自个儿脸上贴金。这帮臭男人才是真的小肚鸡肠,为了不落面子都能个个当睁眼瞎。
“咦?哪里来的琴声?”座上忽然有人发问。
“甚么琴声?”对面的人放下酒杯,凝神去听,果然听见一阵优美的琴声。
“是谁在弹琴?”
那琴声像从邈然的群峰传来,又似情人在耳边呢喃,玉手纤纤,红烛暖帐,鸾凤颠倒。
座上男子无不血气上涌,脸色潮红异常。
裴玉倒没有那么多想法,她只是想起上回那个未竟的吻。在她退缩的那一刻,陆如琢睁开眼,主动向她吻了过来。她不大懂,陆如琢便带着她,慢慢地尝遍唇齿间的滋味。
她呼吸不由急促了起来,真气也跟着翻涌,在经脉中横冲直撞。
一只微凉的手覆在了她的手背之上,一丝真气渡了过来。
裴玉蓦地一震,醒了过来。
她再看座上诸人,无不面色痴痴,入了幻境。
裴玉难掩骇然。
是谁?竟有这样的功力,仅凭琴声让所有人同时致幻。
她忽然想起江湖上流传甚广的一句话。
“落英水上风,旦夕抱琴至。”
裴玉调转内力,看着视线已转向窗外的陆如琢,在越发激昂的琴声里愈发难以抵御,五内气血翻腾,艰难开口,“是……落英宗主到了吗?”
第037章
“是……落英宗主到了吗?”
“是。”陆如琢的声音带着久违的怀念。
她站起来,如马踏飞燕,足尖一点从窗口飞掠而出,流云般飘上了屋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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