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他同意的最大原因。
师弟是被封印,或挡一劫,或到封印时间和银筝同生同死,他做好最坏的打算,心底仍旧渴望奇迹。
可万万没想到,银筝不见了。
她并没有回老家,似怕被他或者沈轻微找到,银筝当夜就走了,杳无音信,还切断和阴阳门的联系,隐藏所有踪迹。
到现在,他和玉嵘都没法查到银筝到底在哪。
何乾站起身,庭院外顿时传来刘婉的声音,咋咋呼呼:“师祖,师祖!师叔回来了!”
还真给玉嵘说对了,沈轻微回来了。
何乾和玉嵘对视两秒,两人走出庭院,远远看到沈轻微站在树下,瘦了很多,脸颊都凸出来了,何乾走过去,心疼道:“最近没好好吃饭吗?”
沈轻微耳边嗡嗡的,听到声音看向何乾,在外面飘这么久,现在好像终于有一点家的感觉了,她说:“吃了。”
神色平静,默然,何乾没多说什么,让刘婉她们继续去画符,转头走进厨房里,给沈轻微做饭。
沈轻微沉默会回房。
房间还是她离开的样子,干干净净,纤尘不染,房间里挂一幅画,里面荷叶连连,翠绿翠绿的,沈轻微走到床边,躺下,几秒后又赶到隔壁,那个破旧的庭院,推开门,里面布局真的太熟悉了。
“怎么来这里了?”玉嵘问,沈轻微转头:“师叔。”
“师姐的东西呢?”
玉嵘张张口,还是如实告诉她:“在你师父那里。”
沈轻微想去找何乾,被玉嵘拦下,玉嵘递给她一把钥匙下巴抬了抬,指向另一边的庭院,沈轻微迅速跑过去,打开那个庭院的大门。
走进去,和银筝以前住的地方一样布局,她甚至记得银筝喜欢坐在石凳子上看书,小时候她就是抱着自己坐在上面,一个音节一个音节的教自己。
点点滴滴汇成记忆,如一张网,往沈轻微袭来,密不透风,沈轻微招架不住,她身形歪了歪,靠在院子里的石桌旁。
这里的花草被照顾的很好,好似随时等着主人回家。
原来不止她一个人想念师姐,在等师姐,大家都在等。
沈轻微鼻酸,心尖涌上密密麻麻的疼,如被人用手紧紧攥着,痛的她喘不上气,只能靠桌旁,倚着喘息。
她实在没有勇气,再往前一步,推开那间房门。
如果里面没有师姐,她还能承受得住吗?
沈轻微摇头,慌乱的从里面离开,忘了锁门,她走后,玉嵘带着惋惜走进去,里面场景他看过无数遍,在梦里还幻想过银筝突然有天回来,对他说:“师叔,我庭院的花开了。”
现在只剩下幽然的冷风。
玉嵘合上门,走出去。
沈轻微一路小跑回到房间里,在衣柜里翻箱倒柜,终于找到一件银筝穿过的衣服,她将衣服紧紧抱着,好戏拥抱银筝,不肯撒手。
窗口的风铃叮叮当当,沈轻微转头,想到问这串风铃,想到她母亲,想到银筝,她说:“骗子。”
何乾端着面碗走进沈轻微的房间里,看到她失魂落魄坐在地上,转头看风铃,低低念叨:“大骗子。”
他低头,满地的衣服,乱糟糟的,沈轻微手上还抱着一件稍小的衣服。
这是她们小时候穿过的,银筝比沈轻微年长,他们又没有带孩子的经验,所以沈轻微经常穿银筝剩下的衣服。
他把关于银筝的一切都锁起来,却忘了银筝已经渗透进沈轻微的生命里,难以割舍。
何乾低头喊:“轻微,过来吃饭。”
沈轻微仰头看着他,双眼猩红,眼尾红晕明显,她像是受伤的小野兽,独自舔完伤口可怜的看着自己,何乾心里发苦发酸,他走过去替沈轻微拾起衣服放在床上,托起沈轻微:“过来吃饭。”
沈轻微一点都不饿,她已经很久没有饿的感觉了,但还是乖乖坐在桌子前,看何乾给她递来筷子,她机械般动筷子,一点表情都没有。
何乾说:“轻微,银筝看到你这样,她不会开心的。”
“她不会看到的。”沈轻微难得开口,声音压低,哽咽:“她一直骗我。”
何乾心拧在一起。
沈轻微味同嚼蜡,吃完一口抬眼看着何乾,说:“她一直在骗我。”
“师父,她怎么忍心,一直骗我?”
何乾双眼刹那红了,酸涩涌上来,热气轰然,他说:“因为她舍不得你。”
沈轻微如不懂事的孩子,撒泼,哭闹:“舍不得我就要这样骗我吗?她以为我能安心的活下去吗?”
她声声泣血:“师父,她怎么如此狠心?”
何乾哽咽,稳了稳情绪,尽量平静的开口:“轻微,从小到大,银筝一向偏心你,她就是再疼,都不愿意你受一点苦。”
是啊,就是这样,沈轻微才没法接受。
她低下头,泪水大片大片落下,哭得不能自已,她像个找到宣泄口的孩子,放声痛哭。
听到她哭声的何乾并不好受,但知道不让她发泄,沈轻微只会越来越痛苦。
哭声持续半个多小时,沈轻微哭累了,双眼红肿,她呆呆坐在桌前,面目狼狈,何乾给她递了一块手帕。
沈轻微接过,淡淡的檀木香,她死咬舌尖,泪眼朦胧,握手帕的指尖发抖,全身紧绷。
“师父,她一点都不偏心我,她骗我。”
何乾说:“轻微,银筝是骗了你,但她也偏心你,你真以为,你吃了小玉的内丹吗?”
沈轻微迅速转头,双眼又红又肿,皮肤被水染湿,一片红,她刚开口就被嗓子眼的酸涩呛到:“什么意思?”
“真吃了内丹,你还能想的起来吗?”
“可是小玉说……”
沈轻微恍然明白,小玉说的很有可能是银筝交代的,所以,银筝并没有给她吃内丹?之所以忘记这么久是因为,当时房间里那炷香?
“为什么?”她呐呐的问,无助又茫然。
何乾回她:“轻微,她舍不得让你忘了她。”
沈轻微双手慢慢握起,对银筝的感情里迸发更多复杂情绪,她不敢多想,但现在——何乾又道:“如果她不想回家,又何必怕你忘了她。”
“她也想回家,轻微。”玉嵘语重心长的说:“我们一起等她回家。”
沈轻微低头看手腕上那根红绳,小铃铛在空气中被风吹动,发出悦耳的叮当声,和窗口的风铃声如出一辙。
她想,她能等银筝回来,不管是一年,还是一辈子。
不管是灵魂,还是银筝的身体。
作者有话要说: 一起等师姐,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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