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魔(50)

　　李湘水胸口剧烈起伏着，她气恼道：“修炼又如何？还不是只能做个凡人？这样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也没见你去死。”黎绛影一点也不给她留面子，“可见逐月魔尊还是想活的，既然你我目标一致，那就好好配合我。”
　　“怎么会一致。”李湘水哑声道，“你一介凡人懂什么？！”
　　“我当然懂。”黎绛影说，“我也想比所有人都强，即使要面走的是比别人困难百倍的路，我也一定会走下去。”
　　李湘水咬唇不答。
　　黎绛影松开手，坐到她身边，平静地说：“老实说，在这里当一个没有修为的凡人确实很困难，所以我也在想办法。我在找炼体之术，你是逐月魔尊，见识比我广，可知道这种修炼的法门？”
　　李湘水低着头沉默许久，她忽然捡起地上的水囊，拧开后狠狠灌了几口，放下，抹嘴：“我自然知道，炼体之术多为妖修初期所为，也有人丹田受损才迫不得已选择走这条路。既然你想修炼体之术，为何不问问黎月莺？她是妖，天生就会。”
　　黎绛影扭头，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因为你是我的奴隶，所以有些话我只对你说。”
　　李湘水：“……不用总是重复这一点。”
　　黎绛影道：“阿月，并不希望我变强。”
　　李湘水愣住了。
　　黎绛影耸耸肩说：“来，把你知道的说出来吧，毕竟你也知道，我不能变强你就只能一辈子当个凡人。”
　　李湘水古怪地看了眼远处趴在悬崖上一边摘花一边暗搓搓想给江素锦下绊子的蛇妖，再看向欺压自己的情敌，她的心情，忽然产生了微妙的变化。
　　她清清喉咙，说：“本尊又不修这玩意儿，哪里知道具体的心法，不过炼体之术无非就是将存储魔气的地方从丹田换成了躯壳。骨、肉、皮，皆能容纳魔气，容纳的魔气越多，躯壳便被淬炼的越强。”
　　黎绛影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说：“难怪我觉得自己身体素质强了许多，看来，虽然没有特意炼体，魔气运转时还是会淬炼到身体。”
　　“自然，否则我们修士又怎么会修为越高体质越好？不过同等修为的修士，体修的躯体往往比法修强悍。”但体修之路实在难走，能走到飞升的简直是凤毛麟角。
　　想到这里，李湘水摇摇头：“再多的我也不太清楚，不如等到飞燕都打听一下。”
　　“嗯。”黎绛影点点头，“拍卖会的请帖你有吗？”
　　“有，在城主府。”李湘水冷冷道，“本尊可不会把这玩意随身带着，就算带着，现在也取不出来。”
　　黎绛影赞同地点头：“既然这样，那就把你和阿月的往事讲给我听吧。”
　　李湘水：“凭什么？！”
　　黎绛影幽幽道：“凭我是你的主人。”
　　李湘水：“……”
　　她和黎月莺的过去，其实没什么好说的，那是个非常俗套的故事。
　　约三千年前，李湘水还很弱的时候因为争夺宝物，惹怒了附近一位强者，她迫不得已逃向已经开始萧条的月影魔宫，她祈求黎月莺收留她，她愿意做月影魔宫的属下。
　　黎月莺同意了，于是李湘水得以安然度过百年的时光，她倾慕这个强大的女人，也一直向她靠拢着。偶尔月影魔尊神志不清的时候，会静静看着她出神，李湘水以为自己是不一样的，她欣喜高兴，渐渐生出了不该有的想法。
　　她想，她是疯子也不要紧，她可以陪着她慢慢治病，她可以包容她的所有心魔与痛苦，她一点儿都不介意现在的月影魔宫比不过其他地方。
　　于是李湘水开始积极地招新属下，扩宽地盘，搜集宝物、丹药、法决……她要让月影魔宫重新恢复刚建成时的辉煌。
　　可黎月莺却不领情，她好像对什么都没有太大的兴趣，除了天天去混沌广场练刀等人。
　　那是一个美丽的夜晚，是魔域的“新年”，李湘水举办了一场宴会，黎月莺却独自在高楼凭栏望月。
　　她端着醉春风来到她身边，借着酒力倾诉心意，她却愣愣地看着她，忽然问：“你也喜欢我，为什么她不喜欢？”
　　李湘水真的醉了，误以为自己的真心和陪伴可以敌过早已不在的人，她要勾引她，却被狠狠推开，她所付出的一切到头来只得到一声“滚”。
　　于是李湘水滚了，酒醒之后，她无比深刻地意识到，达不到她的高度就永远别想拥有她。后来她成了逐月魔尊，拥有了自己的势力与地位，她听闻月影魔宫越来越破败，她知道，离自己得到那只蛇妖的日子不远了。
　　再后来……黎绛影出现了。
　　一切化为了泡沫。
　　李湘水冷冷地看着黎绛影，舍去自己的内心活动和无比尴尬的勾引，把一切故事简化，状若无意地说了出来。
　　黎绛影听完，双手搭在膝盖上，深深低头陷入自闭。
　　“怎么？嫉妒本尊那么早就和阿月相识？”李湘水拨了下头发，勾唇而笑，“小酸梨别吃醋，毕竟你只是个骗子。”
　　黎绛影：“……”虽然你说的没错，但是怎么这么欠揍呢？
　　从李湘水的话里可以得知，黎绛影的真实原型最少也存在于三千年前，已知一个凡人撑死百年寿命，那么……黎绛影果然不会是真的那位啊。
　　黎绛影挠头，有点尴尬，老实说小疯子整天那么依赖她黏她喜欢她，黎绛影也不是没想过，说不定自己真的是她要找的那人呢。反正过去全忘光，鬼知道自己是谁。
　　但寿命是摆在面前不可逾越的鸿沟，黎绛影严肃地想了想，忍不住拍大腿：“我是不是骗子暂且不提，但湘水作陪几百年还是被无视，真是令主人我听了就忍不住伤心落泪。”
　　李湘水：“……当初我就该直接杀了你。”
　　黎绛影微笑：“那你也活不到今天了。”因为黎月莺，一定会为她报仇。
　　黎绛影轻咳一声，说：“先不提这个，你快点吃东西，吃完了转过去，我看看你的伤口。”
　　李湘水警觉地拉紧身上的黑袍：“你想做什么？！”
　　“给你上药啊。”黎绛影摊手，“你以为我要干嘛？”
　　李湘水用眼神狠狠警告了她一下，这才慢慢背过身去，解开披着的袍子。她们从客栈逃跑的时候太匆忙，李湘水也不好意思跟她们提要求，故而身上穿着的还是破衣服。
　　昨夜房梁倒了一根，墙塌了一堵，灰尘弥漫粘到身上，再加上一天不停赶路，此时李湘水瞧着格外狼狈。
　　她背上的伤口在伤药的作用下慢慢开始好转，但恢复得十分缓慢，此刻瞧着那四道深深地爪痕狰狞又恐怖。黎绛影皱眉，发现伤口中混进了些细小的碎沙。
　　她捏着干净的布巾，俯身靠前，开始细细给她清理伤口。李湘水一声不吭，紧抿着下唇，忍受讨厌的情敌在自己背上为所欲为的感觉。
　　黎绛影终于给她清理干净了，取出药膏，用手指蘸着涂抹上去。
　　然而，她早就应该猜到，总有蛇会在不该出现的时候出现——一颗小脑袋忽然从斜上方挤进两人中间，黎月莺幽幽看着黎绛影，眼神中充满了控诉。
　　这一刻，黎绛影仿佛成了背着正宫偷吃的渣女，浑身上下充满了被捉奸的尴尬。
　　那蛇妖立在两人身侧，硬是把头肩挤了进来：“没关系，影影没关系。”黎月莺抽了抽鼻子，圆溜溜的大眼睛泛着水光，她假装大度，实际已经忍不住抽噎地说：
　　“都是狐狸精的错，我知道，影影最喜欢的还是我呜。”
　　说完，蛇尾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勾住李湘水的腰，一提一放，把她挂到了树上。
　　李湘水/黎绛影：“……”
　　做完之后，蛇妖把脑袋摆正，往黎绛影面前探了探。
　　黎绛影面无表情地看看小疯子，再看看挂树的小奴隶，禁不住怀疑魔域的魔尊是不是都这德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