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魔(241)

　　“嘶……怎么了？”黎绛影揉着鼻子问她。
　　施嫣然激动到浑身上下206块骨头都一起哆嗦，飘忽的声音却依旧幽冷：“绛影，你是不是，又要走？”
　　黎绛影便在背后推了推她，说：“回去啦，别瞎想。”
　　……
　　月影魔宫内，对月亭。
　　月影魔尊与逐月魔尊正在对酌。
　　“很久以前，我并没有想过能有今天。”李湘水看起来似乎有些醉了，她嗤嗤笑道，“然后的一段时间，我也没有想过今天，甚至可以说，在此之前，我都没有想过今天。”
　　黎月莺抿下一杯淡酒，酒渍染湿了她苍白的唇。
　　李湘水看起来并不在意她回不回应自己，她懒懒靠向身后的石头，说：“其实我虽然想过羞辱你，却没想过要杀了你。谁知道现在你马上就要死了，等你死了，黎绛影还是正修，那么魔域就是我最大。”
　　黎月莺泼凉水：“还有施嫣然。”
　　李湘水猛地坐直身体嚷嚷道：“她不算数的好不好！没有我的话，哪天她丢在魔域了都没人找！”
　　黎月莺似乎听到了什么非常好笑的话似的，微微勾了勾唇角。
　　李湘水扁扁嘴，似乎也意识到自己话中对一些事物的关注度有些高了，便说：“总之，本尊马上就要成为魔域之主了，知道我最近多开心吗，我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很久了。”
　　黎月莺：“还有枭夜盟。”
　　李湘水：“就算没有爱情，好歹还有些战友情吧？”
　　黎月莺看向了天上的明月：“现在只有你能帮我了。”
　　李湘水边笑边摇头：“黎月莺，原来你也有求人的时候。”
　　不知道是不是已经做好了面对最终结局的准备，黎月莺波澜不惊，隐约中竟有了几分黎绛影的影子，她淡淡道：“你若是不想帮，就离开，若想，就不要聒噪。”
　　李湘水：“……”现在到底是谁求谁？
　　黎月莺道：“你在某些方面和我很像，所以你能理解我。”
　　李湘水不语，对面的女人忽然一阵低咳，她削瘦地宛如一阵风便能刮倒，瘦弱的身躯内部却隐藏着极大极强的能量。
　　“我没有办法看着绛影继续这样，我也没有办法，眼睁睁看着自己越来越弱。”那女人攥紧了自己的手，尖锐的指甲刺破皮肉，一股一股黑红的血滴落，她却好像并未察觉。
　　李湘水意识到，在这种时候，自己不需要说别的，她只需要静静聆听，最终给予答案。
　　“本尊最近每天都在做梦，梦见以前的时候，所有人都可以把她从我身边带走，就连她自己，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那是一道深渊，她正在一点一点向内滑落，她拼了命地想要抓住一点枯木草根让自己得以片刻喘息，在喝下黎绛影血的时候，却悲鸣着继续滑入深渊。
　　继续下去，她要么死，要么彻底疯掉。
　　黎月莺缓缓抬起头，墨黑没有光泽的发丝间，露出她猩红狰狞的眼眸。
　　迟早有一天，会继续重复那些屈辱的，痛苦的时刻，她会看着黎绛影被从自己身边夺走，一遍又一遍，一遍又一遍，一遍又一遍……
　　黎月莺猛地抬手按住自己的脖子，长长地吸了一口气，仿佛在刚刚那一刻，她陷入了窒息当中。
　　“我忍受不了了。”黎月莺说，“要么我死，要么我强，月影魔宫的主人，不可以再沦落到任人宰割的地步。”
　　她的声音中充斥着一种冷酷的残忍，让她在月色下是那么的苍白与孤寂，她仿佛永远都不会倒下，因为她选择舍弃掉这一个可能。
　　李湘水忽然高声笑了起来：“哈哈哈哈，黎月莺，你从来没有想过放弃黎绛影吗，你还有一条路可以走。”
　　可是这条路，从一开始就是死路。李湘水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发现自己竟然对黎月莺产生了一种近乎荒谬的怜悯。
　　“不错，我能理解你……”她呢喃着。
　　这种理解，却已经是从另一层面开始的了。
　　可怜她，同情她，一种超脱的游离的触动让李湘水忽然间对某些事物产生了不一样的看法，隐隐约约当中，她似乎明悟了什么东西，进入了更上一层的心境。
　　“你要我怎么帮你？”李湘水问。
　　黎月莺说：“帮我化龙。”
　　……
　　……
　　一开始，黎绛影并没有把枭夜盟放在心里，但枭夜盟的动作越来越多，明显到让黎绛影再也无法忽视。
　　从陶不落带来火焰山布阵图被偷走这件事开始，黎绛影便隐约察觉到，枭夜盟意图对魔域大阵动手，但她相信自己的判断，相信枭夜盟不会破坏掉整个大阵。
　　梁旖曼披着风霜，带来了枭夜盟的动静，她安静地一条一条叙述枭夜盟下属购买了何种物资，奔向了何处，她并不能理解这其中有什么含义，但黎绛影能。
　　说完之后，梁旖曼眉目间闪过一丝愤恨：“妾身还打听到，那殇阴魔尊似乎与正修有所勾结，他们似乎准备联手！”
　　“枭夜盟这是打算……改动魔域大阵。”黎绛影道，“将魔气从遍布整个魔域的范围，改成倾斜向枭夜盟的势力范围内。如果他们成功，那么枭夜盟将会成为整个魔域最适合魔修修炼的地方，而其他地方则会变得魔气稀薄，当然也不会有多少清气，否则正修便会占据地盘。”
　　梁旖曼急道：“可有阻止他们的办法？”
　　黎绛影一摊手，神态淡然：“阻止他们的办法当然有，把他们杀光即可。殿下，别太着急，他们虽然有野心，却不一定能成功，当真以为当年完成魔域大阵是一时半会的功夫吗。”
　　说着她唇角便流泻出一抹带着淡淡轻蔑的笑：“最大的可能，便是魔域大阵被破坏，从此魔域重归真武大陆，魔修正修再次融到一起，回到魔域没有出现之前的时候。”
　　魔域没有出现之前？
　　梁旖曼无法想象那是什么情况，正修与魔修混迹一堂，魔修数量本来就少，是因为有魔域，魔修才越来越多……
　　“若他们真的做到了，真的把魔域大阵改动成功了怎么办？”
　　黎绛影便道：“没关系，我会想办法的。”
　　她告诉梁旖曼，最近可以不用出去的，也让施嫣然留在月影魔宫内休息，然后找了顾青霖，带着她最新做出来的汤药，柔和了眉目神情去找黎月莺。
　　离开之前，顾青霖意味深长道：“黎绛影，我在努力了。”
　　在一门之隔的地方，黎绛影安静地伫立着，透过明明暗暗的阴影看向了殿内。
　　黎月莺正站在华美的宫殿中间，手中拿着一面小小的水晶镜子，出神地看着。
　　黎绛影本就是来向她要归一镜的，却没想到自己还没有开口便看到了那面镜子，她忽然有些迟疑，忽然想不要问她要了，或许这件事情可以再往后拖一拖，拖到黎月莺身体好一点的时候，拖到她心情好一点的时候。
　　但是手里的汤药慢慢散去热度，马上就要凉掉，所以黎绛影推开门走了进去。
　　“阿月。”
　　“黎绛影。”
　　满室繁华当中，黎月莺的身边，却冷清的仿佛什么都没有。
　　她扭过头来对黎绛影笑，那种笑容黎月莺似乎很久都没有看到过了，她情不自禁地也对她微笑，便听黎月莺说：“我知道你想要这面镜子，你又要离开了。”
　　黎绛影垂下的睫羽落下弧形的阴影，她端着药走到黎月莺身边说：“没有你的准许，我怎么胆敢离开。”
　　黎月莺说：“我不想喝药。”
　　黎绛影便拿着勺子轻轻舀起味道似乎有些不一样了的汤药，最近的药里把黎绛影精血的分量降低了，但好像顾青霖找到了诀窍，黎月莺的状态好了很多。
　　虽然依旧效果不大，但黎绛影已经不敢要求过多，维持此状便心满意足了。
　　“不行，那多浪费呀。”黎绛影用轻松的语气哄她，“喝了嘛，你喝了我才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