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魔(154)
黎绛影立在空中，背后羽翼无意识地扇动，她望着水神殿的方向，久久不能回神。
“吾王。”一个温柔的声音在耳边呼唤。
这么久了，黎绛影已经习惯了她的声音与称呼，即使不回头，也知道来的人是谁。
黎绛影勉强地抽了抽嘴角，道：“凤箫竹，你看到了。”
“我看到了。”凤箫竹轻声道，“所有人都看到了。”
“我一直在想，神殿什么时候才会出现，就是现在吗？”黎绛影感受着周身的灵气流动，隐约猜到了点什么。
“你一直在说，我是天命之人，我问你，天都告诉了你什么？”
凤箫竹深深地看着她，仿佛如此，对方便能感受到她的一切感受：“吾王，你是凤凰族的希望，是我等荣光的传承者，你就是未来的火神朱雀！”
黎绛影苦笑着问：“那么，天没有告诉你，为什么会是我吗？”
凤箫竹并不在意这点，她只说：“天机不可泄露。”
高处不胜寒，明明是夏日里的春之境，黎绛影还是觉得自己有点冷，她错了措手，头一低，便向下飞去。
下方的树影人影模糊着成了一片片绿色的色块，她在半空碰见了呆呆仰视自己的黎月莺。
黎绛影张开手臂，猛地抱住了黎月莺。
“绛影，你怎么了？”
“没什么，我……天机不可泄露。”黎绛影苦笑着摸摸鼻尖。
黎月莺乖乖地没有挣扎，也没有多问，和黎绛影一快落了地。
刚才，黎绛影向天上飞的时候，她恍然间产生了一种错觉——她差点以为她的绛影会就此消失再也不见。
可幸好，她还在自己身边，容易被满足的蛇妖抱着心上人的手臂，沉浸在失而复得的喜悦中。
“吾王。”凤箫竹就站在黎绛影身后，“这么久了，一直忘了告诉你，化境成凤一事，我约么有些想法了。”
黎绛影嘴角抽动了两下，她没有回头：“是吗，不要紧，我不着急。”
“可我急。”凤箫竹笑吟吟道，“吾王，您的神位是天道对凤凰族的恩宠，切莫不可错过。”
黎绛影背对着她挥挥手：“再怎么说，这件事，我得自己想想。”
之后，黎绛影带着黎月莺和施嫣然回了朱雀殿，她坐在椅子上托着腮，看两人安安静静地修炼。
“绛影，你不开心吗？”黎月莺修炼了没一会儿就忍不住睁开眼睛问，“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这个……噗。”一个哆嗦，黎绛影差点咬到舌头，她扶着嗡嗡响的脑袋坐直身体。
无奈地说了句：“天机不可泄露。”
这凤凰火神一事，好像只有凤凰族的才能知道。
黎月莺似懂非懂的点点头，爬到黎绛影面前握住她的手：“会有危险吗？”
黎绛影想，既然自己是那捞什子的内定火神，大概有危险也不会是自己，于是她反握住阿月的手笑着说：“你放心，就算大家都死了，我也会笑着活到最后。”
“绛影。”黎月莺看着她，眼神中满满的都是信任与倾慕，“你真厉害。”
“其实，你后来可比我——”咚！黎绛影栽倒在椅子上抽搐了两下。
黎月莺惊呼：“绛影！”
“我、没、事！”黎绛影咬牙坐起身，一字一句道，“乖阿月，我想休息下。”
天机不可泄露，真是令人苦不堪言。
……
深夜，灯熄灭之后，黎绛影在黑暗中睁开了眼睛。
她静悄悄地走下床，穿着一身轻薄的宽袖白衣，幽魂一般走出了寝宫，她穿过长廊，走出朱雀殿，在璀璨星空之下走向她曾经躲避着不肯去的地方。
那里是凤凰山的最高处，是这里的禁地，无论是谁，都不可以随便闯入，除了黎绛影。
她向上走着走着，发现这路是何其的熟悉，这分明便是那日正修围攻火焰山时，她狼狈攀爬的山路。
只是那时，山上没有树，没有水，山路崎岖嶙峋，地势变的大不一样。
终于，她来到了最高处，看到了一个朴素而浑然天成的祭坛。
这祭坛全部由石头雕刻而成，上面的纹路仿佛在无声诉说着什么。
当黎绛影踏入祭坛的时候，她感受到了奇妙的、与天地相连的感觉，但又隐隐有些排斥，似乎是碍于身上的魔气，所以，黎绛影与自然的联系被削弱了。
此处孤高绝顶，头上是空旷的天，脚下是俯首的山，黎绛影自然而然地感受到了什么，她走到祭坛中央，盘腿坐下，静心凝神——不，是敞开了神识，与天地沟通。
霎时间，她感受到了何为天意。
那是跳出语言可以描述的范围，天道的意志直接降临，带着浩瀚的知识与思想，让渺小的生物虔诚臣服。
仅仅瞬息之间，便叫黎绛影明白了许多，并由衷地想要按照天意行事。
可是她怎么能——
两行清泪无意识地自眼角滑下，顽强的意志无形的挣扎着，最终摆脱了那恐怖的压制。
黎绛影虚弱地站起身，踉跄离去。
第78章
凉风冷月, 夜幕之下, 黎绛影披着稀薄的月光而行, 她轻轻地跳下山向回跑。
黎月莺站在小路中，张开手臂, 接住了她悄然夜行的恋人。
在黎绛影悄悄下床出门的时候，她便已经发现，只是出于直觉，黎月莺选择了在路上等她而不是追问。
她看到黎绛影眼中有迷茫，有痛苦, 黎月莺紧紧地抱着她, 发现怀中的人竟比自己还要冰凉。
黎绛影微微颤抖着反抱住黎月莺, 她的五根手指深深陷入她的长发，黎绛影闭上眼睛，贴着她的脸冷静了片刻，这才说到：
“月莺, 先回去吧。”
“好。”
黎月莺牵着黎绛影的手，并肩往回走，黎绛影脸上没有笑意，双眸沉沉不知在想些什么。
她有些担心，又不敢打扰黎绛影，有的时候, 面对这个亦师亦友亦恋人的人，黎月莺心底带了些许自卑。
她想要尽快变得更优秀，到底什么时候, 才能让别人都承认自己有足够的资格可以站在绛影身边呢？
……
回到朱雀殿，黎绛影缩进被窝里没有开灯，施嫣然同样被惊醒，她们围着坐到一起。
“绛影，你怎么了？”施嫣然有些担心。
黎月莺抓着黎绛影的手捏了捏，小声道：“绛影，我和嫣然都在这儿呢，有什么事情不能和我们说吗？”
黎绛影却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跟她们说，天机不可泄露，她从未来而来，受天谕，揣摩到了天道都没有直说的一些事情。
她想到这里，便紧张害怕地牙齿咯咯响。
黎绛影猛地反抓住黎月莺的手臂，她极为用力，仿佛只有这样才可以稍微舒缓一些内心的情绪。
她急促地、恐惧地说道：“阿月，嫣然，如果有人给你们很多很多好处，享之不尽的荣华富贵和崇高的地位，代价却要世间所有人共同付出，你们愿意吗？”
黎月莺摇摇头，任她抓着自己的手臂：“绛影，如果你也是这要付出代价的一员，我不愿意。”
“我也不愿意。”施嫣然轻声道。
于是黎绛影便看着她们两个笑了：“真巧，我也不愿意。”
“绛影，你到底遇到什么了？”黎月莺把她的手举到自己面前用脸颊轻轻蹭了蹭，缩在被子里这么久，女人的体温渐渐上升恢复正常。
黎绛影摇摇头，苦笑：“天机不可泄露，我不能告诉你们。”
“很危险吗？”黎月莺更关心这一点。
黎绛影抿抿唇，道：“我不确定。”
黎月莺张开手臂，像是成熟的大人一样抱住黎绛影的肩膀：“没关系的，我和嫣然会陪着你，一直一直陪着你。”
黎绛影用一只手反握住她的手臂，另一只手牵住嫣然，她的心始终无法平静，却在紧张与恐惧中寻到了坚定的力量：“好，我们会一直在一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