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的都好好好

同性婚姻法通过后，最高兴的倒是罗妮了。她开着一家高级婚姻介绍所，多年来促成多少对男女，然而国内男女比例逐渐不均，现代青年男女开条件方方面面，即使符合了，谈个十天半月还是相看两厌，回头怪起婚介所的不好，这里倒又意见一致了。多年下来，罗妮真正感到两面不讨好，好在即时雨下了下来。
本来，男女市场饱和，这行眼见发展局限了，现今同性婚姻法施行，她的生意就不怕做不下去。不过男男与女女方面的介绍，办起来也不比男与女轻松，挑剔多得多，不要这个要那个……在在使罗妮头疼，幸而她手下不少能人，个个舌灿莲花，精于斡旋，两边一拉扯，还是促成不少佳偶。这生意做开来，同行看红眼，虽不打击也要分一杯羹，抢着做起来。
一时间，婚姻顾问这职业很热门起来。我的大侄女今年夏天大学毕业，她爸爸要她进家里的企业做事，她一口拒绝，打听回来竟要去当婚姻顾问。她爸爸——我大哥气得冒烟，把我找去，我与这大侄女向来很好，他怪我带坏他女儿。他倒是不想想，他从前年轻与情｀妇约会是谁辛苦帮忙看他女儿。
我给大侄女打电话，她说：“小叔叔，你不用劝我，进爸爸公司，我一个月才领多少钱，当婚姻顾问，除了底薪高，谈好一件还能抽成，怎么看都是划算。”
这样好薪水条件的婚介所没有几家。我心下了然，果然大侄女要去打工的店正是罗妮开的。
罗妮这店除了面向一般大众服务，更多是针对有钱人——有钱人的烦恼与普通人也不太一样，时常为真爱烦恼，罗妮的高级婚介所隐密又周到，从没有泄漏过隐｀私，谈不成又可以透过婚介所的顾问出面处理，免去不必要的尴尬。毕竟你有钱我有钱，差不多同样圈子里应酬的，日后好相见。因这样的缘故，收费十分高。那些顾问的工作条件严苛，相对酬劳也丰。
我去找罗妮。想不到她也正要找我。
罗妮开宗明义：“我需要噱头。”
我洗耳恭听。她道：“近来同行竞争，业绩差呀，是时候举办联谊会。”
我道：“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她笑咪咪：“好大的关系——要借用你公司的人。”
敝人我没什么大本事，就经营一家娱乐公司，什么人没有，最多俊男美女。罗妮的意思是哪里有那么多有闲有钱的人来联谊会，便要鱼目混珠，真真假假。最主要是博取版面。
谈完正事，她便来说我的事。罗妮还是我的表姐，和我妈关系很好，假如我妈是世上第一个关心我的婚事的，罗妮一定排第二。她又是开婚介所的，竟不能使家人也有个美好姻缘，非常介怀。
罗妮十分嫌弃我带过来的男伴，刚刚我们一面谈话，他整个人都是挂在我身上的。罗妮这时面上带着笑：“你上次带过来的那位比较好看。”
我的人马上垮下脸，对我使性子。好看的人发脾气还是好看的，然而烦起来也真是很烦的，我哄几句，外加答应带他去买东西才肯高兴地走开，让我和罗妮好好谈话。
她哼道：“你倒是会哄。”
我笑道：“花钱消灾有什么困难。”
罗妮正色：“你该定下来了。”又说和我妈向来会说的那一套。
我也拿出来我的那一套：“你知道我喜欢比我年纪大的，至少差五岁，男人或女人都好，只要好看的。我三十岁，周围的比我大的是一堆，但是能有我好看？”
她笑骂：“不要脸。”
我点头：“谁叫我有不要脸的本事。”只好怪我爸我妈嘞。
罗妮说：“不管，我答应阿姨了，你条件尽管开给我，我帮你找到。”又说：“到时消息传出去，千堂娱乐公司叶总也到我婚介所找寻真爱，一定佳话流传。”
那我就要成为笑话了。可是罗妮以前她帮忙我处理掉不少麻烦，我不敢说不。反正，配对成功又怎样，我也不去赴约。
当天联谊会宣传记者会很成功，我又请出旗下一位大牌给罗妮助阵，她非常高兴，改日我妈那边家庭聚会，她也去了，半点不提介绍的事。
想不到再隔天，我就接到电话，是罗妮婚介所的顾问。听上去是新人，因为她对我的名字及资料好像不怎样有反应。我的名字很普通，叶子樵。不过我和罗妮的关系，在她的婚介所里不是秘密，有点资历的顾问都知道。
这年轻顾问说：“尊敬的贵宾您好，你开出的条件已经有符合的人选，假使您愿意的话，便由我们这边安排见面。”
后面说了很多关于另一边的资料，我没有听进去，她打来的时间不对，匆促应付，电话就让在我腿间忙碌的人挂断，过后也忘掉了。直到通知面会的时间地点的讯息到我的手机，简直莫名其妙。
又因为这样，使我新近的女伴发起火，这女的比较泼辣，差点让她抓花脸。幸而我答应安排她加入一部大电影的演出，终于肯息怒。不过我们的约会也不能继续下去了，简直一个美好的礼拜天。
我打开那则讯息来看，上头又附了对方资料，姓檀，檀壹文。三十五岁，男性。照片上的男人并不像是我周围那些三十五岁的男人，看上去很年轻，头发有点长，带着一副眼镜，不过瑕不掩瑜，五官很好。职业还是医师。
于是我就去赴约了。
从此踏入(准)婚姻的坟墓。

还是脑洞，甜的，真的


这见面的地方在东方大酒店二楼的咖啡厅。这是一家百年老酒店，大老板是我爸，目前交给二姐打里。先不说我与二姐感情怎样，倒是要说一说这二楼咖啡厅，真正一个相亲的好地点，布置典雅，一派上世纪风格，红的丝绒墙，镜面装饰，四方桌，黑白格子地板。
罗妮手下的顾问即使新手，办事也具有效率，全部吩咐好了。到门口，一报名字，领位便了然。我的脸在一些娱乐周刊上不少看见，那领位的看见我，仿佛一愣，马上又回神，将我领进去。其实我甚少把会约到这里，因二姐比我大得多，行事板正，每次见到我少不了说一顿，便免得她知道后心累，又要我耳朵疲劳。
咖啡厅内不少客人，几乎双双对对，只有靠窗的一个位子坐了一个男人。男人坐姿挺正，头发也梳得整齐，从这面看上去，只看到半侧面，然而也就足够了。我让领位的走开，径走过去。
“檀先生。”
男人抬起头，并不慌张，那眉眼之间的神气有点淡，眼睛黑沉沉的，看上去不太好亲近。他站起身，与我握手。他的手指修长，有茧，触感也不算滑腻，非一般养尊处优的人物。可那张俊美的脸与整个人的气质，倒像不知世事的公子。就这几下应对的举止，却极具有气度。
我记起资料上说他已经三十五岁，简直看不出来。不过资料上的照片，他是戴着眼镜的。我坐下后，朝他看去。
我笑道：“怎么没有眼镜了？”
他似乎不理解：“我本来就没有近视。”
我被堵了一下，可马上说：“不戴眼镜好看。”
他看着我，毫无所动，倒是掉头叫服务生过来。他不看餐本，直接要了一杯咖啡，却不问我喝什么。我甚少被这样冷待过，一呆，不过心里却不会不高兴。好看的人怎样做都是对的。我也要了一杯咖啡。听见我要了和他一样的咖啡，他神情微动，然而什么也没说。
等待咖啡过来，我便看着他，他也看我。他的本人比照片好看，正面更比侧面好看，大概是发型的缘故，比照片有几分凌厉，又冷。当然我也并不觉得畏惧，可不知道为什么平常什么话不会说，现在什么也说不出来，又被他这样一注视，竟心跳快起来，都不是刚刚知道喜欢人的滋味的年纪了。
我连忙喝水。
听见他开口：“不如你先把资料拿出来。”
我愣了一下：“你事前没有看过资料？”
他道：“之前哪里给我了？算了，不然你直接说吧。”
我迟疑道：“一般这种场合我也不知道说什么。”
他顿了顿似的：“什么？”
我不太好意思：“唔，这是我第一次——”
这时咖啡送了过来，话就中断。那是冰咖啡，香气浓郁，不过是两杯黑咖啡，杯子里还有一块黑的冰块，另外附了牛奶。对面的人看见并不奇怪，已经端起来喝了一口，脸色不变。
我也去尝，马上皱眉：“好苦！”连忙加牛奶，还是去不掉苦味，又放糖。
他仿佛不赞同，不过没说话。
我道：“这么苦，怎么能喝！”
他看来，却不理我这个：“该说正事了吧，你没有带资料的话，不然改天谈吧，不过来诊所之前先打个电话。”
我实在听不懂，可是奇怪起来：“什么诊所？等等，你，你姓檀吧，木字旁的？”
他皱起眉。连这样都好看。他说：“那当然，你不是……”
突然我的手机响了。
我请他稍等，接起来。那头是那位年轻顾问的声音：“尊敬的贵宾您好，不好意思需要通知您，檀先生临时不能过去了，他对浪费了您的时间感到十分抱歉，您看过他的资料，他是医师，所以医院里……”
后面又说了什么，我根本听不进去。我挂断电话，看着眼前的檀先生，张了张嘴：“你，你是谁？”
他却愣住，突然想到什么：“你不是药商那里的业务？”
我道：“当然不是！我是过来……等等，你也姓檀？”顿了顿：“你，你不会正好也是医师吧？”会这样巧？
他不说话，可是打起电话，说了两三句，听起来那边的人跑错地方了。他挂断，向我看来，便拿出一张名片，递给我：“抱歉。”
我接过，上面写了某某诊所，檀谊沉医师。我呆了呆，脱口：“……檀壹文是你的谁？”
他愣了一下，马上道：“他是我的堂兄。”又一停，看看我说：“看起来我们彼此错认了。抱歉，我以为你是药商，因为我们之前只有电话联系，你们声音非常像。”
我说：“噢。”不过转念，就笑道：“这不要紧，相逢即是有缘，表示你我之间很有缘份，干脆就一起喝杯咖啡，现在认识也不晚，也许谈得来，又有时间的话，不然看场电影？”
檀谊沉神气不改，看着我：“还没请教……？”
我收起他的名片，拿出我的：“敝人叶子樵。”
檀谊沉看着名片：“叶子樵。”
这口气轻轻的，我感到心头荡漾，简直巴不得他再读一次我的名字。可还是镇定：“是的。”
檀谊沉却道出我爸的名字：“你是叶家最小的那个儿子？”
这在国内有点头脸是都知道的，我也不奇怪，还要微笑：“是。”
檀谊沉淡淡地道：“我妈是叶娇娇。”
我顿了顿，道：“这名字怎么有点熟悉……”
檀谊沉道：“她是你二姐。”